“渴……”
那来自茶树叶片的、细弱游丝的呼救声,如同魔咒,日夜萦绕在白梨的心头,驱散了所有咸鱼的慵懒,只剩下沉甸甸的焦灼。她与林予安尝试了所有常规方法:检查农场自建的小型蓄水池(早已见底),查看山涧泉眼(只剩湿润的苔藓),甚至连之前觉得用不上的、村里统一铺设的灌溉水管,也早已成了摆设,拧开龙头,只有嘶嘶的空气声。
干旱,如同无形且残酷的巨手,扼住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生命的咽喉。
很快,更严峻的现实砸了下来。镇上唯一的水库水位急剧下降,已逼近死水位。政府不得不发布了最严格的 “限水令” :停止一切农业和工业生产用水,仅保障最基本的生活用水,且每天定时供水,只有短短两小时。
消息传到村里,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平日里和睦的乡邻,在生存资源极度匮乏的阴影下,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轻易撕裂。
供水日,村口那唯一还在细流般出水的老井旁,天还没亮就排起了长龙。人们拎着各式各样的容器——塑料桶、铁皮桶、甚至洗干净的腌菜缸,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戒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比烈日更加灼人。
白梨和林予安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他们农场的日常用水暂时还能依靠仙田灵泉的微量渗透和之前的一些储备支撑。但他们清楚,这只是杯水车薪。
冲突,在一个烈日当空的正午爆发了。
起因是住在村尾的王老五,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想插队到他年迈的老母亲前面先接水。后面排队等了几个小时的李老四不干了,出声制止。两人几句口角下来,火气便被这毒辣的日头点燃。王老五一把推开李老四,李老四踉跄一下,手里的铁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这一声,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凭什么推人!”
“你们家凭什么插队!”
“我家孩子都快渴晕了!”
“谁家不渴?!”
争吵迅速升级,推搡变成了扭打。王老五抡起了手里的铁桶,李老四也不甘示弱地抄起了扁担。周围等待接水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劝架,有人趁机往前挤想多接点水,哭喊声、咒骂声、铁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场面瞬间失控。
年轻的村支书闻讯赶来,看着这混乱的、如同野曾般互相撕扯的乡亲,急得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嘶哑着嗓子喊:“别打了!都别打了!乡里乡亲的,像什么样子!水都会有的!政府正在想办法!”
但他的声音在失控的喧嚣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一个不慎,他甚至被混乱的人群推搡了一下,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白梨和林予安赶到了。他们是听到动静从农场过来的。
看到眼前这为了区区一桶水而兵戎相见的场面,白梨的心狠狠一沉。这不再是网络上隔岸观火的危机,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关乎生存的残酷争夺。
她没有立刻上前劝阻,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过,落在了井台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佝偻的身影上。
那是村里的五保户张奶奶,七十多岁了,无儿无女,平时就靠村里接济和自己种点小菜过活。她手里只拿着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水壶,在汹涌的人潮外围,手足无措地站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茫然。她那点力气,根本挤不进争抢的人群。
白梨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对林予安快速低语了一句。林予安点点头,立刻大步走向混乱的中心,他那挺拔的身姿和沉稳的气质自带一股震慑力,加上他巧妙地格开了几个眼看就要见血的冲突点,混乱的场面竟然暂时为之一滞。
而白梨,则快步走回农场。她来到仙田边,那里有一个不大的石槽,里面蓄着的是仙田灵泉渗出的、蕴含着微弱灵气的泉水。这水平日里她只用来浇灌最核心的几株灵植,或者自己泡茶,连林予安都舍不得多用。
她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水桶,将石槽里仅剩的小半桶灵泉水全部舀了出来,然后提着这桶在现代社会堪称“无价之宝”的灵泉,径直走到了张奶奶面前。
“张奶奶,”白梨蹲下身,将水桶轻轻放在老人脚边,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桶水您先拿着,够您用几天了。慢点提,别摔着。”
张奶奶愣住了,看着眼前这桶清澈见底、甚至隐隐散发着让她感觉舒服气息的“好水”,又看看白梨,嘴唇哆嗦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抓住白梨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周围那些刚刚还在争抢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喧闹声不知不觉小了下去。他们看着白梨,看着那桶明显不同于井水、散发着独特气息的“好水”,再看看被她无私赠予的张奶奶,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五味杂陈。
白梨没有看他们,她安抚地拍了拍张奶奶的手,然后站起身,目光扫过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最后落在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村支书身上。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转身,对走到她身边的林予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不能再指望老天,也不能再指望这口快干涸的老井了。”
“我们……”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龟裂的土地和枯黄的茶山,眼神锐利而坚定:
“自己打井!”
与其在日渐干涸的存量里争夺,不如去开辟新的源泉!
这一刻,咸鱼农场主的身影,在灼热的烈日下,显得无比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