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的烛火已燃到第四根,烛泪顺着灯台堆成小丘,油光在昏暗中泛着冷意。
“啪”的一声,灯花爆开,火星子溅在羊皮舆图的雪国标记上,又迅速熄灭——
像极了北线悬而未决的战局。
宁无尘立在舆图前,玄色劲装的衣摆垂在靴边,布料还留着夜巡时沾的霜气。
他指尖停在北线冰原的褶皱处,薄茧蹭过“寒粮寨”三个字,眉宇间的沉郁比帐外的北境寒夜更重,连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西线陆云许鹰嘴峡大捷的军报还压在案角,红漆批注的“妖兽尽灭”墨迹已干;
南线秦红缨守下望岳关的捷讯刚传进来时,帐内还松过半口气。
可唯独北线的求援传讯,像根淬了冰的针,扎在他心口——
燕无歇的一千轻骑本就是为袭扰设的,骑兵佩刀比寻常的短,甲胄也薄,哪扛得住雪国量身定制的冰封奇袭?
他早让人点齐三万中军精锐,玄铁枪架在营外,马蹄都裹好了防滑麻布,只等最后一线消息,就要亲自驰援。
“报——北线捷报!”
帐门被撞开的瞬间,卷进的风雪扑在烛火上,让舆图的影子晃了晃。
传令兵甲缝里的冰碴子“叮”地掉在青石地上,雪沫子沾在他的睫毛上,还没融化就被热汗冲成水痕。
他攥着军报的手止不住抖,声音破了音,却透着石破天惊的狂喜:
“少军主带西线五千破锋营精锐赶去了!和燕都统汇合,用净化灵力破了雪国的冰封阵!雪国大军溃退三十里,冻死的、被斩的堆成了雪丘,北线危机——彻底解了!”
宁无尘悬着的那颗心骤然落地,指尖先是微微一颤,像卸了千斤力,随即眼底的沉郁被锐光烧得一干二净。
他抬手抚过舆图,指腹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红标——
之前还像张紧勒的网,此刻在各线牵制下,已露出好几处致命破绽。
“好!”
他喉结滚了滚,像是把这几日憋在胸口的浊气都咽了回去。
“六国联军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各怀鬼胎!燕云的马蹄印全扎在北境商道旁,是贪粮草;凉夏的标记圈着青帝山的灵矿脉,是图资源;雪国的冰原符号往南推,是想拓土——他们本就不是一条心!”
他指节叩了叩舆图上的“寒粮寨”:
“如今他们补给线拉得比战线还长,又互相提防着抢功劳。雪国这一败,必引发连锁恐慌,正是我们合围反击的绝佳时机!”
帐外的甲叶碰撞声瞬间密集起来,将领们闻声齐聚,玄铁甲上的霜气在帐内暖空气中化成水珠,顺着甲缝往下淌。
疲惫还挂在他们眼底,却被捷报冲得只剩振奋。
林月萱快步上前,袖口沾着新鲜的墨渍,将卷着的布防图“哗啦”铺在舆图旁——
羊皮纸还带着油墨的温度,边角被她攥得发皱。
“元帅,各线战况已明!”
她指尖划过标注的红点,力度带着笃定。
“西线妖兽谷残部躲进青帝山余脉,但秦军主力被少军主打残了,连攻城锤都剩不下几具。”
“东线燕云铁骑被林将军的守势阵拖得没脾气,粮道被袭了三次,有斥候说他们士兵已开始啃冻硬的马料。”
“南线凉夏军嫌青帝山修士不出力,修士又骂凉夏军贪功冒进,昨天还差点内讧。”
“北线雪国残部龟缩在寒粮寨,连炊烟都不敢多冒。”
“说得好!”
宁无尘掌心重重按在舆图中央的“北凉主营”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温度透过羊皮渗下去,像是要烙进这片土地。
他目光扫过众将,声音铿锵得撞在帐壁上:
“调整战略!启用《破军剑诀》终极合围阵!告诉六国,北凉的剑既能守,更能杀——他们敢来抢北境的土,就要有把命留下的觉悟!”
“遵令!”
将领们齐声应和,甲叶碰撞声震得烛火晃了晃,映在他们脸上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更是胜券在握的锐光。
帐外的风雪还在刮,但中军帐内的光,已刺破了笼罩北境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