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台的霜气还没散,宁无尘冰晶封裹的遗体旁,那面北凉大旗突然动了——
不是风卷的飘,是从旗根往旗梢的震颤,“猎猎”声撞在石崖上,像宁无尘当年在燕云隘口的号令。
旗边磨出的毛边是老周去年补的,粗麻线缝的补丁在晨光里泛着浅白,此刻却被一层淡金裹住,“北凉”二字的墨迹突然发亮,从浅黄到炽金,像有人在旗面下点了一把火,瞬间照亮了台上台下的脸。
“是元帅!”
少年兵的惊呼声刚破喉咙,就被自己的哭腔堵回去。
他攥着断了半截的长枪,枪杆还是宁无尘亲手递给他的,此刻望着旗影,突然跪得笔直——
旗幡摇曳间,一道玄色身影正盘旋其上,肩背挺得像隘口的青松,玄铁枪的虚影斜指地面,枪尖灵光与陆云许手中真枪的光缠在一起,像两道拧成绳的火。
那身影虽模糊,却能看清劲装袖口的破洞——
是雪国之战时被冰妖利爪划的,当年燕翎还笑着要给他缝,被他摆手说:
“打仗的衣裳,破了才威风”。
陆云许的呼吸猛地顿住,玄铁枪在掌心发烫,枪身那道深痕正对着旗上身影的胸口——
三年前护流民时,宁无尘替他挡妖兽留下的伤,此刻竟与虚影枪杆的划痕严丝合缝。
他望着那道身影抬手按在旗面的动作,突然想起元帅每次巡营都会抚一抚这面旗,说:
“旗在,北凉就在”。
眼眶发烫,却没掉泪,猛地单膝跪地,枪尖扎进冻土三寸,闷响震得脚边霜粒蹦起:
“请宁元帅放心!”
他的声音裹着北境的风,字字砸在石台上:
“北凉旗永远不倒,您的冤屈,我们扒开楚都的朝堂也要昭告天下;李斯老贼、王家奸佞,害您之人,我们必斩下头颅祭您忠魂!北境的炊烟、边民的土房、弟兄们的枪,这一切您护了一辈子的东西,我们用命守!”
“用命守护!”
老周第一个应和,断腿撑着拐杖,玄铁枪拄在地上,吼声带着破音却震得山响;
燕无歇举枪,甲叶撞得“叮当”乱,伤口裂开渗血也不管;
秦红缨长剑直指晨光,红衣衬着白绫,声线里全是淬了火的决绝。
三万将士齐齐单膝跪地,长枪长剑拄地的声响整齐划一,像黑石渡的浪拍在崖上,震得望北台的冰晶都簌簌往下掉。
晨光终于刺破云层,金辉洒在宁无尘的冰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旗上的“北凉”二字,与英魂的灵光混在一起,亮得晃眼。
陆云许望着旗影里那道身影似乎微微颔首,枪尖灵光突然爆亮,顺着他的手臂往血脉里钻——
像元帅当年把灵力渡给他疗伤时的温度。
他猛地起身,玄铁枪直指天空,三万将士跟着站起,兵器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与旗上金光交相辉映。
望北台上,冰晶封着忠魂,大旗护着英魂;
台下,将士们握着枪,眼里燃着火。楚都的阴谋、王权的冷酷,在这道金光与一片寒光前,都成了纸糊的老虎——
这场以血为誓的约,不是结束,是开始。
风卷着旗声又起,像宁无尘在应和将士们的誓言。
陆云许转头望向楚都的方向,玄铁枪握得更紧,掌心老茧蹭过枪身的光——
元帅,等着我们,用楚都奸佞的血,给您洗清这满身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