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主营的风比楚都烈,卷着雪粒子撞在帅帐布帘上,“噼啪”响得像催命鼓。
陆云许立在帐外,望着楚都的方向,弑师枪被他攥得发烫,九色灵光在枪尖暗涌——
那是怒极收不住的灵力。暗卫从楚都传回的“赐死”密信,早被他捏得纸边泛毛,指腹的血渍浸进“鸩酒”二字,红得比枪尖的光还刺目。
他咬着牙,腮帮绷得发紧:
宁元帅归乡的路,王家必定会设伏;
而北凉军的剑,绝不能让自家元帅,蒙着冤屈赴死。
帐外的风里,已掺着林卫国枪阵移动的沉响,一场救赎与反抗的风暴,正顺着帅帐的缝隙往里钻。
……
帅帐烛火被夜风掀得忽明忽暗,灯芯结着指节粗的烛花,“啪”地爆开时,将案上明黄圣旨的“赐死”二字晃成两张噬人的嘴。
旁边羊脂玉杯里的鸩酒泛着乌光,苦杏仁的气味混着烛油的焦味,在帐内漫开,沉得像北境的冻雪。
宁无尘坐在案前,指尖反复摩挲掌心的青铜兵符——
“北凉”二字被磨得发亮,边缘一道深刻痕,是当年他初守鹰嘴崖时,用匕首凿下的“守”字,十年光阴,早被他的体温焐得暖透。
“元帅!”
帐帘“哗啦”一声被掀飞,冷风裹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得烛火歪倒在圣旨上,差点燎着绫缎。
陆云许撞了进来,玄色铠甲上还沾着边境的霜花与尘土,左胸的甲片凹下去一块——
那是昨夜勘察隘口时,被王家暗探的弩箭所伤。
弑师枪的枪尖斜指地面,带起的风掀得圣旨卷边,九色灵光在枪尖颤着,像他按捺不住的怒火。
他双眼赤红,眼白爬满血丝,声音是破了音的嘶吼,震得帐顶落灰:
“这圣旨是污蔑!是李斯和王家构陷的毒计!陛下被奸人蒙了心,您怎能真饮下这杯酒,白白送命?”
宁无尘的指尖猛地一顿,兵符的刻痕硌得掌心发疼。
他缓缓抬眼,神色平静得像结了冰的黑石渡湖面,没有怒火,没有动摇,只有眼底藏着的疲惫,像被北境十年风雪磨出来的细纹。
他将青铜兵符轻轻放在案上,指腹叩了叩桌面,声响轻却沉,像砸在陆云许的心上:
“陛下的旨意,岂能违抗?”
“违抗又如何!”
陆云许往前跨了一大步,玄铁靴底蹭得地砖“刺啦”响,死死盯着那樽鸩酒,胸口剧烈起伏,铠甲的甲叶撞得“叮当”乱响。
“末将已连夜联络燕无歇、秦红缨、燕翎、林卫国!”
“燕无歇的影雀暗卫半个时辰前就控住了所有边境隘口,王家私兵插翅难进。”
“秦红缨的轻骑守死了粮道,连一粒米都不会给楚都的人截走。”
“燕翎已接管主营防务,《破军剑诀》的阵眼全由她坐镇,帐外巡防比铁桶还严。”
“林卫国的玄甲枪阵此刻就在主营外三里处集结——三万北凉将士,刀出鞘、弓上弦,全等着您一句话!我们反了!”
他猛地单膝跪地,弑师枪往地上一拄,“咚”的一声震得帐内地砖发颤,枪尖扎进砖缝半寸,九色灵光炸得烛火都暗了暗。
“北凉军在手,黑石渡的船已备好,三天就能兵临楚都!”
他仰头望着宁无尘,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眼泪混着血渍从眼角滚落,砸在枪杆上。
“凭什么要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赔上您的性命?凭什么要让北境百姓,对着楚都的圣旨哭他们的救命恩人?”
“这不是谋逆,是自证清白!”
他嘶吼着,枪杆被攥得发白。
“是为了守住您用命换来的北凉,守住那些喊您‘宁帅’的百姓!元帅,下令吧!”
帐外的风更烈了,烛火终于被吹灭,只剩月光从帐缝漏进来,照在宁无尘平静的脸上,也照在陆云许赤红的眼底。
案上的鸩酒泛着冷光,青铜兵符的“守”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