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陆云许手腕猛地一翻,玄铁枪杆带着破风的锐响横扫而出——
枪身还沾着王烈的血,扫过空气时竟带起一丝铁锈味。
“当啷”一声脆响,楚王头上歪挂的金冠应声而落,滚在金砖地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串珠崩断,鸽血红的宝石、莹白的珍珠散了一地,有的撞在铜鹤灯座上碎成两半,有的被陆云许的靴底碾进砖缝,成了王权崩塌最狼狈的注脚。
“尘帅守北境十年。”
陆云许往前踏一步,玄铁枪垂在身侧,枪尖的血珠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朵暗红。
“那年雪国妖兽潮,他带着三千兵守鹰嘴峡,冻裂了十指也没让妖兽踏过防线;西境秦兵来犯,他身中三箭仍在阵前指挥,斩敌主将时,枪尖都没沾过一个民妇的发梢。”
他的声音穿透大殿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像北境的冰锥,扎得楚王缩了缩脖子。
“即便你赐他鸩酒,他接过酒杯时,还在叮嘱亲兵‘别扰了楚都百姓的炊烟’——你有何颜面称他为‘宁卿’?有何资格坐在他用命护着的龙椅上?”
楚王吓得浑身筛糠,瘫在地上的身子压皱了龙袍下摆,眼泪混着鼻涕淌在满是尘土的脸上,糊成一片污色。
“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他嗓子哭哑了,像被砂纸磨过。
“我愿退位让贤,把玉玺、兵符都给你,江山全归你管,只求你留我一条贱命!”
他挣扎着往前探身,枯瘦的手想去抓陆云许的裤脚——
那玄色夜行裤沾着宫墙的灰,却比他的龙袍干净百倍。
陆云许手腕微抬,玄铁枪尖轻轻一挑,枪锋擦过楚王的指尖,一道血口立刻渗出血珠。
“嘶——”
楚王疼得龇牙咧嘴,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猛地缩回手,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再不敢上前半步。
他看着自己渗血的指尖,又看看陆云许冷得像冰的眼神,突然明白,眼前这人的狠,比杀人更让人胆寒。
陆云许垂眸,目光落在玄铁枪身那道宁无尘留下的旧痕上。
他想起宁无尘“降兵不杀、战俘善待”的铁律,想起老帅当年放走秦军降兵时说的“杀戮易,让人心服难”,杀心终究在喉间压了下去。
他用枪杆往楚王腰眼一挑,将人翻倒在地,龙袍的下摆掀起来,露出里面绣着金线却沾着泥污的衬裤,丑态毕露。
“杀你,脏了我的枪,也污了尘帅的忠名。”
他的声音冷冽如霜,却字字清晰。
“你既怕凶险,便去尝尝他当年守的土地,藏着多少生死关。”
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禁军统领秦山领着一队人进来——
他甲胄上还留着当年宁无尘亲赐的“忠勇”令牌,看到殿内景象,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却依旧垂首听令。
“秦统领。”
陆云许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废其王位,剥去龙袍,贬为庶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楚王。
“放逐北境妖兽林,不许任何人送粮送水,让他凭自己的本事活。”
“让他看看。”
陆云许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内烛火晃了晃。
“他弃之如敝履的忠良,当年是如何用冻裂的手、流干的血,守住他嫌弃的这片土地!”
秦山猛地抬头,眼中闪着泪光,重重叩首:
“末将领命!”
他起身时,看向楚王的眼神里满是鄙夷——
当年宁元帅被赐死,他若不是被王烈软禁,早就要闯宫死谏。
此刻他挥挥手,两名禁军上前,像拖死狗似的架起瘫软的楚王,那歪斜的龙袍被扯得不成样子,金冠的碎片还散在地上,没人去捡,像一堆不值钱的垃圾。
陆云许站在原地,玄铁枪在手中轻轻一顿,枪尖的血珠滴尽,九色净化灵光渐渐淡去,只留下枪身的冷硬。
他望着楚王被拖出去的背影,突然轻声呢喃:
“宁元帅,公道,我替你讨回来了。”
殿外的夜风卷着寒意进来,吹得烛火“噼啪”作响,映着他孤挺的身影,像一尊守护山河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