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枫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金虹,魂光在疾驰中微微颤栗——
这具残魂已撑到极限,每凝聚一分力量,周身的淡金光影就虚浮一分。
他掌心凝出斩天道剑的虚影,剑身长三尺七寸,与他生前惯用的佩剑分毫不差,剑脊上“斩天道”三个古篆字嵌着细碎的魂火,熠熠生辉,连睥睨天下的霸道都带着几分将散的悲壮。
他没有花哨起势,只是抬手,魂光凝成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剑刃斜指地面,动作简洁到极致,却让周遭的灵力都跟着沉滞,仿佛天地都在等这一剑落下。
“斩天经·第一式:裂穹!”
话音落时,剑已劈出。
金色剑气如天河决堤,从剑刃喷涌而出的瞬间,卷着北境风沙的寒意与铁匠铺的温意——
那是陆枫一生剑道的底色。
雪国修士的冰锥刚触到剑气边缘,便发出“咔嚓”脆响,冰棱崩碎的冰屑溅在陆云许脸上,凉得像他童年时父亲教他练剑的晨霜;
青帝山的藤蔓被剑气拦腰斩断,断口处冒着焦烟,连缠在藤蔓上的毒刺都化为齑粉;
秦国修士的斗气屏障如浸了水的薄纸,剑气划过便是撕裂的锐响,藏在屏障后的修士惨叫着被剑气扫中,衣甲与皮肉一同绽开,血雾喷在半空,又被剑气搅成飞沫。
六国修士布下的六极困龙阵,竟在这一剑之下,硬生生被撕开半道缺口,原本密不透风的杀网,漏出满天金光。
陆枫的魂光晃了晃,斩天道剑的虚影淡了一瞬,他却毫不在意,手腕翻折,金虹剑势陡然转烈,剑身上的魂火“腾”地窜起,化作火焰般的剑气:
“第二式:焚邪!”
火色剑气卷着焚尽一切邪祟的灼热,直奔广场北侧的凉夏蛊师与妖兽尸骸。
暗红色蛊虫刚嗅到火气,便发出细碎的“滋滋”声,成片成片地蜷缩成球,在剑气中化为焦灰,连半分腐臭都没留下;
那头四阶巨熊的尸骸被剑气扫过,庞大的身躯竟如积雪遇烈日,瞬间气化,只余下地面一道焦黑的印记;
青帝山修士忙结印催出藤蔓阻拦,可刚触到火色剑气,藤蔓就噼啪作响地燃烧起来,火舌顺着藤蔓往上爬,吓得修士连滚带爬地后退,连本命木灵都顾不上收回,任由它在火中化为灰烬。
空气中的血腥与瘴气被一同焚尽,只余下剑气残留的暖意,拂过陆云许的脸颊,像父亲生前为他拭去剑上血污的掌心温度。
“第三式:归墟!”
最后一字出口,陆枫的魂光已淡得近乎透明,连青衫的轮廓都开始模糊,唯有握着斩天道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他深吸一口气——
残魂本无气息,这不过是他生前练剑的习惯,却看得孟怡眼底泛起水光。
剑气在空中骤然收缩,又猛地炸开,化作遮天蔽日的金色漩涡,漩涡中心的吸力强得骇人,祭天广场的青石板被连根掀起,旋转着撞向剩余的六国修士。
雪国顶尖修士忙祭出冰魄珠,珠子刚接触漩涡就冻成齑粉;
秦国修士的暗金斗铠在漩涡中扭曲变形,甲片崩飞的瞬间,修士被卷入其中,连惨叫都被漩涡的轰鸣吞没;
燕云修士的踏雪马受惊嘶鸣,却还是被吸力拽进漩涡,马蹄的土黄色灵力连半息都没撑住。
这些六国顶尖修士的本命法宝与护身灵力,在《斩天经》的最终剑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不过一呼一吸间,漩涡散尽,金色剑气收归无形,广场北侧只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沟壑,连尸骸都被剑气湮灭得干干净净。
整个祭天广场瞬间死寂,连风都似被吓住,过了片刻才敢吹动观礼台的旗帜,“猎猎”声在空荡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陆枫的虚幻身影缓缓飘落,魂光凝成的双脚刚触到地面,便晃了晃,几乎要散架。
孟怡快步上前,指尖碰他手臂时,魂光微微颤栗——
她的魂光也在变淡,却还是用力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用魂光凝成的指尖,轻轻理了理他青衫前襟那道虚幻的剑痕,目光从他模糊的眉眼滑到他垂落的手,眼底的不舍像要溢出来,却连一句“撑住”都不敢说,怕分了他维持魂形的力气。
陆云许站在原地,握着王者之剑的手掌心发烫。
父亲的每一式剑意都刻进他的经脉,竟自发地修复着他方才的伤势。
他望着父母相扶的身影,喉结滚了又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都衬不上这残魂护子的决绝——
父亲用将散的魂光,给了他最硬的底气,也给了他最沉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