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许，《斩天经》的三式剑意与完整经文，已刻进你神识最深处。”
陆枫的魂光又淡了几分，连青衫的纹路都开始模糊，却还是努力把魂光凝成的手，轻轻覆在陆云许握剑的手背上——
那力道很轻，像他小时候教儿子握剑时那样，怕重了硌疼他。
“往后体悟，别贪快。剑意是跟着心走的，不是记在脑子里的。”
他望着儿子染血的劲装，魂光凝成的眉峰微微蹙起，语气里没有恨，只有叮嘱：
“《斩天经》不是让你去报天道宫的仇，是让你护着该护的人。当年我和你娘被他们所害，是没看透‘斩天’的真意——不是斩尽仇敌，是斩碎压在百姓头上的黑暗。”
说到“天道宫”三个字时，他的魂光轻轻颤了颤，像是牵动了残魂的伤。
“我们的残魂本就是靠着对你的牵挂吊着，如今见你立住了，我也该散了。”
魂光突然从掌心涌出，一缕缕缠上陆云许的眉心，带着温凉的触感，帮他熨帖刚接收完剑意的躁动神识。
“守护想守护的人，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
“别被‘宁元帅的继承者’、‘北境的希望’这些名头绑住，你先是陆云许，再是握剑的人——这才是斩天之道的真谛。”
孟怡轻轻绕过陆枫，白衣魂光沾了点广场的血雾，却依旧干净得像江南老宅的月光。
她没说话，先将一缕温柔的灵力渡进陆云许体内，顺着他的经脉游走，那些被斗气震裂的内腑伤口，在这股灵力下慢慢收拢，连劲装下青紫的瘀伤都淡了几分。
然后她抬手，魂光凝成的指尖蹭过陆云许的嘴角，把那点血渍拭去——
动作和他小时候摔破膝盖，她帮他擦去血污时一模一样，连指尖停顿的弧度都没差。
“吾儿，娘在青石镇的家里等你。”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浸了温水的棉絮，却带着穿破战场喧嚣的力量。
“柴房的劈柴我当年码得齐整，灶台上的铜壶还挂在那里，等你回去烧壶热茶。”
她的魂光也开始变得透明，裙摆的微光像她生前绣活计的银线。
“娘的残魂也撑不了多久了。好好活着，慢慢变强，别让娘等得太久——也别学你爹，总把话憋在心里。”
“爹！娘！”
陆云许猛地往前跨一步，伸手就去抓他们的手腕。
指尖穿过魂光的瞬间，他浑身一僵——
那触感像抓了把青石镇的晨雾，明明就在眼前，却什么都握不住。
他的眼眶瞬间红透，却死死咬着后槽牙，把眼泪逼回去——
他记着父亲十岁时教他的话，“剑者无泪，泪要流在心里，化成握剑的劲”。
掌心的王者之剑突然震颤，剑身上的赤金纹路蹭过他的掌心，像在帮他稳住情绪。
陆枫与孟怡相视一笑，没有再说话。
陆枫的青衫魂光往旁边靠了靠，挨上孟怡的白衣，就像他们生前在剑庐檐下晒太阳那样。
他们的身影开始化作点点星光，不是刺目的亮，是温温柔柔的，像陆云许小时候夜里练剑，父母在廊下点的油灯。
星光落在他的玄色劲装上，落在王者之剑的剑鞘上，最后一缕星光绕着剑鞘转了三圈，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山茶纹——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也是父亲当年用银线绣在他衣襟上的图案。
星光消散的瞬间，祭天广场的风突然软了下来，吹得北凉旗的“猎猎”声都温和了几分。
陆云许握紧剑柄，剑鞘上的山茶金纹还留着淡淡的魂温。
他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还存着父亲魂光的触感；
又碰了碰嘴角，像还能感受到母亲指尖的温柔。
不远处，林卫国抱着玄铁枪站着，红着眼眶别过头；
燕翎的“惊鸿”剑插在地上，双手按在剑柄上，肩膀微微耸动。
陆云许抬头望向天际，那里的金光已经散去，却有几颗星星提前亮了起来，像父母在对着他笑——
他知道，这不是离别，是他们以另一种方式，陪他走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