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谷的寒雾终年不散,像冻住的棉絮,吸走周遭所有暖意。
崖壁上凝结的冰棱如利剑倒悬,尖端挂着细碎的冰花,稍一碰触便簌簌坠落;
谷中那座简陋的剑冢,青石板铺就的基座早已被风雪侵蚀得布满裂纹,在漫天飞雪中孤寂地立了万载——
这里埋着玄风真人和他最得意的两位弟子剑宸、剑玄。
当年天道宫大军压境,师徒三人燃尽神魂,最终尽数陨落,只留下这座剑冢,藏着满谷的遗憾。
陆云许的身影穿过寒雾,衣摆扫过地上的积雪,没留下半点痕迹。
湛蓝眼眸中映着剑冢前两块无字石碑,指尖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
多年前玄风真人对他的教导,后来这三位都被天道宫害死了,自己当时却无能为力,这份愧疚压在心底,沉甸甸的,直到今日才算有了了却的契机。
新世界早已安定,他终于能回来,补上这份迟了万载的亏欠。
他没有惊动谷中世代守墓的弟子,只是缓步走到碑前,周身悄然泛起淡淡的星辰光晕,那是融合了世界之卵精华的本源之力,带着“新生”的奥义,如细流般轻轻渗入石碑之下,滋养着沉睡的神魂残识。
第一缕星辰之力触碰到玄风真人的神魂残识时,地面突然震动,冰层应声开裂,发出“咔嚓”的脆响。
一道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从纷飞的冰屑中缓缓凝聚——
玄风真人依旧是当年那身青灰道袍,须发皆白,却丝毫不显佝偻,手中握着那柄半残的“玄霜剑”,剑身上的裂痕还清晰可见。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空洞茫然,渐渐转为清明,先是空洞地望着漫天飞雪,随即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自己凝实的双手上,指腹摩挲着玄霜剑熟悉的纹路,才渐渐从万载的沉寂中挣脱出来。
当他抬眼望见眼前蓝眸泛光的少年时,浑浊的眼底瞬间泛起波澜,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满是难以置信:
“云许?是你……真的是你?”
“玄风前辈。”
陆云许轻声颔首,声音里带着跨越万载的温和,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当年之约,我来迟了。”
话音未落,另一块石碑旁的冰层也轰然碎裂,冰屑飞溅间,两道年轻的身影一同浮现。
剑宸身着银甲,甲胄上还凝着未散的冰屑,英气依旧;
剑玄披着青衫,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正是师兄弟二人当年最意气风发的模样。
剑宸刚站稳便猛地握紧了腰间佩剑,警惕地扫视四周,浑身战意凛然——
万年前的厮杀场景还在神魂中残留,直到看清陆云许的脸,紧绷的肩背才骤然松弛,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陆小子!你还活着!”
剑玄则要沉稳些,只是指尖不自觉地颤抖着抚摸着剑鞘,那上面还留着当年他刻下的剑纹,当年未能出鞘的那招“宸玄合璧”,终究在万年后的此刻,等来了完整的契机。
玄风真人抬手按住激动的剑宸,目光落在陆云许周身流转的混元气息上,那是一种他都无法窥探的境界,又望向谷外澄澈的天空——
那里没有了旧天道的压迫感,只有自由流转的法则气息,瞬间便明悟了一切:
“天道已灭,新世界……成了?”
“成了。”
陆云许点头,侧身让开视线。
恰在此时,谷中的寒雾散去些许,能望见谷外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还有天地间自由流转的灵气。
“仙神妖魔平等共存,再无等级桎梏。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师徒三人,语气带着郑重。
“你们当年的牺牲,我一直记着,从未敢忘。”
剑宸剑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释然与欣慰。
当年他们燃尽神魂时,从未想过能有复生之日,更未想过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太平盛世。
剑玄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的遗憾早已消散:
“能护得这世界周全,便不算白死。何况如今山河无恙,众生安乐,比什么都好。”
玄风真人摩挲着玄霜剑的剑刃,星辰之力正顺着他的指尖渗入剑身,那些沉睡万载的裂痕在本源之力的滋养下渐渐愈合,泛出温润的寒光。
他抬头看向陆云许,眼神郑重而欣慰:
“你如今的境界,已远超当年,连我都看不透了。这万载岁月,辛苦你了。”
他虽不知陆云许这万年间经历了多少厮杀、多少牺牲,付出了多少代价,但从那双眼眸中,他读懂了岁月沉淀的沧桑,更读懂了“守护”二字背后沉甸甸的重量。
陆云许只是浅然一笑,没有多提过往的苦难——
那些伤痛,早已在新世界的安宁中化作了值得。
他抬手一挥,两道莹润的星辰之力分别缠上剑宸剑玄的手腕,顺着经脉渗入他们的神魂,补足了新生所需的本源之力,让他们的身影愈发凝实。
做完这一切,陆云许的身影渐渐融入谷中的寒雾,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余下一缕星辰余温,萦绕在剑冢旁。
玄风真人望着陆云许消失的方向,缓缓握紧了手中重获新生的玄霜剑,眼底满是坚定;
剑宸剑玄则并肩站在一旁,望着谷外澄澈的晴空,心中已然暗誓——
定要用这新生的性命,守护好陆云许用万载岁月、无数牺牲换来的太平盛世,不辜负这份迟来的复生,更不辜负这份跨越岁月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