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玄冥谷离去,陆云许周身萦绕的星辰暖意渐渐淡去,像是被山巅的寒风悄悄抽走,连带着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角落,都泛起一阵空落落的凉。
一阵细微的异动忽然从丹田深处蔓延开来,那是父母留给他的灵力——
自他年少孤苦时便默默守护着他,支撑他闯过无数绝境、熬过无数生死关头的力量,此刻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每一丝流逝都带着温柔的决绝,没有半分强求。
他停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山巅,身影立得笔直,脊背挺得如枪似剑,却难掩眼底悄然漫开的酸涩。
下一秒,两道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虚影在他身前缓缓凝聚:
孟怡一身素裙,裙摆沾着点点星光似的细碎纹路,眉眼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温婉,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和当年灯下为他缝补衣物时一模一样;
陆枫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当年练剑时的模样,只是身影透着淡淡的透明感,仿佛下一秒便会融入山间的云雾,消散无踪。
孟怡缓步上前,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小心翼翼地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摩挲过他因常年征战而略显粗糙的耳廓,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珍宝。
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他眼尾,那里正酝酿着未落下的泪光,藏着万载的思念与委屈。
“吾儿…别哭。”
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千年冰雪,带着母亲独有的疼惜,更藏着释然的通透。
“我们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陆云许喉间像是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鼻音的轻唤,连“爹、娘”两个字,都重得几乎说不出口。
他望着母亲熟悉的眉眼,年少时她为自己灯下温书、雪夜缝衣的模样,绝境中这缕灵力一次次替他挡下致命伤害的画面,尽数在脑海中翻涌。
眼眶终究还是红了,泪光在蓝眸中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让它落下——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父母庇护的孩童,如今的他,是新世界的守护者,该让父母放心。
陆枫走上前,宽厚的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头,力道不重,却带着穿透岁月的沉稳,像是当年他第一次拿起剑时,父亲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说:
“别怕,有爹在”。
他的身影在灵力的消散中愈发淡了,眉眼间却依旧带着欣慰的笑,声音里满是骄傲:
“你的路,比我们走得远,也走得稳。”
一句话,道尽了所有的认可与放心——
从当年那个在下三天受尽苦难、需要庇护的少年,到如今开创新世界、守护万族安宁的守护者,他早已活成了父母毕生的骄傲。
掌心的温度渐渐消散,孟怡和陆枫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与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缕灵力交织在一起,泛着温润的光泽。
那些星光没有彻底湮灭,反而如同两条温柔的溪流,绕着他的周身转了两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才缓缓涌入陆云许的体内,融入他的混元本源、星辰之力,成为他灵魂深处永恒的一部分。
这从不是消散,而是最深刻的传承。
是父母的爱与期许,是他们未竟的守护心愿,化作了他骨血里的力量,从此不必再借由外力守护,而是与生俱来的羁绊,永远陪着他走完剩下的路。
陆云许抬手,轻轻抚摸着眼尾,那里的泪光终究没有落下,只化作了释然的浅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父母的气息与他融为一体,与那些牺牲的伙伴、转世的故人、守护的土地一同,织成了他生命中最珍贵、最坚实的羁绊,再也不会孤单。
山巅的风再次拂过,带着新世界草木的清新气息,这次却不再刺骨,反而像是带着父母留下的余温,温柔地裹住他的周身。
陆云许指尖凝起一丝灵力,轻轻划破心口,两滴莹润的心头血缓缓浮现在掌心,泛着与他混元本源同源的光泽。
“爹,娘,这两滴血,是我对你们的馈赠。”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跨越生死的执念。
“可保你们生生世世平安顺遂,若是有一天你们重新走上修真路,这两滴血也能护你们避开所有桎梏,我们终将重逢。”
父母的灵力虽已消散,却留下了最温暖的遗泽;
所有的遗憾都已弥补,所有的羁绊都已延续。
陆云许缓缓握紧掌心的心头血,转身望向山下的方向,蓝眸中只剩化不开的坚定与温柔,脚步沉稳地朝着星陨湖走去——
那里有他万年前许下的约定,有等着他的璃姐姐,有这跨越万载的征程,最终该有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