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县保安司令部会议厅
厅内烟雾缭绕,长条桌边坐着保安团的主要军官和行政头头。主位上,常威一身戎装,却没有扣紧风纪扣,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参谋兼第一大队长朱二筒站得笔直,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账本,声音洪亮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司令!各位同僚!根据最新数据,过去这半年多,是咱们福康县保安团自打成立以来,发展最迅猛、势头最好的一段时间!方方面面,那真是蒸蒸日上!”
他顿了顿,目光崇敬地看向常威:“这一切,全赖常司令您运筹帷幄!自您上任,招兵买马,整军经武,弟兄们士气从来没这么高涨过!您取消了那些喝兵血的陈规陋习,革除了吃空饷、倒卖军资的弊病!司令您一直为县务军务奔波,难得有空,卑职这才有机会坐下来,向您和诸位详细汇报咱们这半年来的成绩!”
朱二筒越说越激动,甚至有点动情:“仔细想想,卑职……卑职真是感激司令的知遇之恩!特别感动!兄弟们的努力和奋斗,那是有目共睹!这也给了卑职莫大的鼓舞,让卑职仿佛又找回了当年从军时的那份初心和信仰!在此,卑职必须郑重向司令说一句:谢谢您!”
常威敲桌子的手指停了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屁放得挺响,说干货。”
“是!”朱二筒一个激灵,立刻收敛情绪,翻开支簿,声音更加洪亮:“今年上半年财报,卑职朱二筒愿称之为——‘保安团史上最强财报’!仅上半年,咱们的‘福康保险公司’总收入达到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用力一顿:“二十五万现大洋!创历史新高!而且势头猛得很,每月增长起码这个数!”他比出三根手指,“百分之三十五!除去所有军饷、装备采购、伙食被服、营地修缮等等开销,上半年净盈余,十六万七千现大洋!”
这个数字报出来,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所有军官的眼睛都亮了。
常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嗯。记住,我们赚的每一分钱,将来都是打鬼子的子弹。”
“司令英明!”朱二筒连忙拍了一句,继续道:“至于募兵情况,遵照您的指示,咱们一营满编一千人的建制已经完成,火力配置齐全。二营也已经招募了三百二十余名新兵,正在加紧操练。武器弹药装备,都已经拿着大洋,走通了奉天兵工厂的门路,给您定制好了!都是最新款的好家伙!预计再有三五天,就能全部运抵就位!”
常威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兵要练好,枪要攥紧。”
他像是想起什么,随意地开口道:“对了,我也说说。本月我呢,还有点私人进项。县里工商界嘛,体恤咱们保境安民辛苦,有些‘慈善捐款’,不多,也就五千现大洋。其中呢,森田物产和三井地产这两家日本洋行,挺大方,一家就掏了两千现大洋。”
军官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会意的冷笑。
常威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人家要求咱们保安队‘积极维护他们在华的商业权益’。朱参谋,你通知下去,让底下的弟兄们‘好好关爱关照’一下这两家洋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用做得太过。就找找他们走私、贩卖劣货、欺行霸市的黑料,捅给报馆。或者查查他们的货仓、账目,看看有没有违禁品……到时候,随便找个人去举报他们。他们自然会揣着大洋,再来找我的。”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日本人这哪是交保护费,简直是给自己索要催命符!
常威敲了敲桌子,笑声立刻停止。他脸色稍正,问道:“对了,县里那些进步学生,最近闹游行闹得凶,要求抵制日货、反对军阀混战的,都怎么处理的?”
负责县城治安的一名队长连忙起身:“报告司令!按您的旧例,都是以‘扰乱治安’为由抓起来,关进大牢‘保护’起来了。”
常威点点头:“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丫头,打不打仗,哪是他们示个威就能阻止的?关个三五天,挫挫锐气就消停了。交代下去,别亏待他们,从财政里拨点钱,给他们伙食弄好点,有伤病的给治。都是些有一腔热血的好苗子,未来的国战,还得指望他们。”
“是!司令仁厚!”
常威眼神突然一冷,扫向朱二筒:“朱参谋,我怎么听说,有个法兰西洋商,在咱们县里倾销过期罐头?还是1907年生产的,直接把生产日期改成1917年?吃死了好几口人!还在咱们县卖出去足足两百箱!他妈的,这事你怎么处理的?”
朱二筒额头瞬间冒汗,有些心虚地低头:“司令…这事…这事被省工商厅那边按下来了,说是…说是涉及外交,要按外交官事物处理,让我们不得擅动……”
“外交?”常威眼睛眯了起来,寒光一闪,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只是冷笑一声:“行吧……洋人嘛,脸面大。”
他话锋一转:“既然省厅管的这么宽,那你让他们把咱们保安团缺额的武器装备也给管上,给他们发电报,使劲哭穷!就说咱们保安团穷得揭不开锅了,枪是老的,子弹是锈的,请求省厅把这个月答应拨给咱们的那批装备赶紧发下来!”
朱二筒一愣:“司令,就省厅抠抠搜搜那点破枪烂子弹,也要催呀?咱现在也不缺那点……”
常威一瞪眼:“放屁!什么就叫无所谓?该是咱们的,一枚子弹壳都不能少!我没跟他多要多拿就算客气了!你就跟他们哭!哭得越惨越好!不然他们还以为咱们肥得流油,下次该琢磨着怎么从咱们这刮油水了!”
“是是是!卑职明白!马上就去办!哭!往死里哭!”朱二筒连忙应下。
常威最后吩咐道:“还有,去看看南满铁路车站那边,还招不招华工之类的,想办法,安排几个机灵点的弟兄进去。眼睛放亮堂点,耳朵竖长点。”
“是!”
会议开了一整天,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公务,天色已晚。常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副官凑过来低声问:“司令,回官邸休息?”
常威想了想,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