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各项指令通过星灵迅速下达,整个道场机器开始围绕救灾与应对未知危机高效运转起来。
但张潇一的巡视并未就此结束。
她习惯于独自一人,随机出现在道场麾下的任何一个角落,不预先通知,不搞排场,只为了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从繁忙的工坊到深山的矿场,从基层的村务堂到县衙,都可能下一刻便出现她的身影。
这一次,她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曙光学堂。
正是午休过后,阳光正好,操场上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宏大的钟声响过,学生们如同欢快的溪流,从各个教室涌出,迅速在操场上列队。
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青绿色校服,宛如一片生机勃勃的幼苗。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教官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有序地绕着操场跑动起来。
自从确定超凡之路需从打熬体魄、夯实根基开始,道场所有学堂学生的每日运动量便急剧增加。
晨起跑步做操,午间跑步锻炼,夜间还有体能训练,雷打不动。
如此大的消耗,营养自然必须跟上。
学堂的三餐由道场直接补贴供应,早餐有养鸡场提供的鸡蛋,每人一个。午餐荤素搭配,保证足量蛋白质和蔬菜,偶尔还会有灵米供应。
出于谨慎,工部和医药局严格限制了灵米的投放量,每次只敢将极少量灵米掺杂在普通米中煮成稀粥,稀释其中蕴含的超凡能量,生怕孩子们年幼的身体无法承受,唯恐造成能量爆体的危险。
三个月下来,效果是显着的。
这些原本或面黄肌瘦、或娇气体弱的孩子们,如今个个脸色红润,脚步有力,喘息均匀,显然身体素质和精神面貌都已远超入学之初。
张潇一隐身行走在校园的树荫下,看着这片绿意盎扬的景象,心中稍感慰藉。
这时,她看见两名女子抱着几卷书册,从教师办公室走出,一边沿着廊下走向教学楼,一边低声交谈着。
其中一人温婉娴静,是周淑宁。另一人年纪稍长有二十五六的样子,眉宇间有几分书卷气,通身气质洒脱率真。
只听周淑宁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些许担忧:“若蕖,近日甲字班那几个小子,可是又……”
那女子冷哼一声,接口道:“蔓如放心,不过是些皮痒的混账行子,仗着家里几分势头,在班里拉帮结派,言语挤兑一个父母刚在洪灾中遇难的孤雏,昨日竟敢将其饭食打翻在地。恰被我撞见!”
她顿了顿,语气转厉:“我已当场将他们揪去训导室,每人十个板子,罚抄《弟子规》与《道场六诫》各百遍,还让他们清扫学堂茅厕半月,并责令其向那孩子鞠躬道歉。若再犯,便不是这般轻松了!”
周淑宁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孩子终究是心思未定。亏得若蕖你及时发现,严加管教。只是如此一来,怕是又得罪了……”
那人浑不在意,声音清亮:“怕什么?我等师长,传道授业解惑之外,更需教其明辨是非,持身以正!”
“道场立世,首重规矩与公理,岂容此等欺压弱小的歪风邪气滋长?莫说他们父兄只是些小吏富户,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在学堂里也得守这里的规矩!”
她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周淑宁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渐渐化为钦佩与暖意,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两人正说着,刚走出几步,便听见一个沉稳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钟夫子,周夫子,请留步。”
张潇一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约四十许,穿着整洁儒衫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廊下另一头,朝二人招手。
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刘承德啊。
两人闻声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致意:“刘训导。”
训导一职,主管学生品行、学业考校及学堂规矩等,相当于教导处主任。
“英络,你且把那几个被处罚的学子,情况详细说一下……”
隐在一旁的张潇一心中了然,原来这位就是那个编写了《卫生与健康》,敢在礼部议案中直言女子权益的钟英络。
果然人如其名,风骨铮铮。
隐在一旁的张潇一将几人对话听在耳中,微微颔首,对几人处理十分满意。
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学堂亦是小社会,出现霸凌苗头并不意外。重要的是能否被及时发现并扼杀于萌芽,以及师长是否敢于秉公处理。
她在校园里又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查看了食堂、宿舍,总体颇为满意,旋即身影消失,前往其他地方的学堂视察。
商州,商南县。
此地,地处陕、鄂、豫三省交界,山峦起伏,历来便是流民聚集之所。
自道场将其纳入麾下后,更是吸引了大量在河南、湖北等地难以生存的百姓拖家带口前来投奔。
张潇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县学的一间教室外。
里面正在上一节历史课。
授课的先生并非人类,而是一只毛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六耳猕猴,正用极其通俗易懂的大白话,给下面一群年龄不一的学子讲解历史,甚至后面还坐了不少老师。
“……王家庄的大部分人,都得下地干活,从日头干到天黑,才能从土里刨出点吃食,勉强饿不死。”
它看向大家问:“你们爹妈,大多就是干这个的,对吧?累不累?”
台下有孩子小声附和:“累!”
“累就对了,可你们想想,村里所有的粮食,都是这些流汗的人种出来的,对不对?”
孩子们点头。
“但是呢,”它话锋一转,“村里最大的粮仓,最肥的土地,最气派的青砖大瓦房,是谁的?”
“是王老太爷家的!”有孩子抢答。
“对喽!”六耳猕猴用戒尺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王老太爷家,地最多,但他家的人基本不下地。那种地的谁呢?”
它看向台下。
“是……是张老汉、李婶他们……”另一个孩子回答。
“又对喽!”六耳猕猴做出一个“你很上道”的表情,“那张老汉李婶他们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自己能留下多少呢?”
它不等众人回答,便说了。
“可能十筐粮食,自己只能留下一两筐勉强糊口,剩下的七八筐,都得交给王老太爷家。”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