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枭的呼吸像是被冻住的风，一截一截地往外挤。千羽灵把鲛绡衣撕成条状，贴在他胸口那层冰甲上，纹路对准反灵力最躁动的位置。冰壳发出细微的“咔”声，裂了道缝，幽蓝的血重新开始流动，慢得像在爬。
千羽灵把最后一颗凝髓丹塞进他嘴里时，手指被咬了一下，差点叫出声。这人牙关紧得像铁钳，醒了也不睁眼，只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走。”
“走？你当我是驴？”千羽灵甩了甩发麻的手指，“我毒血快流干了，你连站都站不起来，咱们走个鬼。”
龙枭没答，剑匣在身边嗡了一下，算是回应。
千羽灵翻了翻药囊，玄铁还在，但能用的毒血只剩半管。她把瓷管倒过来晃了晃，一滴都没落下。这玩意儿现在比金丹还金贵，上次用它破阵，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外头雾气渐浓，林子像被泡在牛奶里。她扶起龙枭，剑匣自动飘起来，贴在他背后。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子深处挪，脚步踩在腐叶上，软得像踩在烂棉絮里。
走到第三棵歪脖子树时，千羽灵忽然停住。
前方雾里站着个女人，红裙，赤脚，裙摆上绣着缠枝花，一朵一朵开得妖艳。她没拿伞，可身上一滴露水都没有。
“迷路了？”女人笑，声音像糖裹着刀片。
千羽灵没答，手已经摸到匕首柄上。这林子不该有人，尤其不该有穿红裙的女人。
“姐姐别紧张，”女人往前一步，香气扑面而来，甜得发腻，“我只是路过，见两位伤得不轻，想搭把手。”
“不用。”千羽灵侧身挡住龙枭，“我们自己能走。”
“可你朋友……”女人歪头看龙枭，“他快撑不住了。反灵力入心，再走三步，就得冻成冰雕。”
千羽灵眯眼：“你知道反灵力？”
“合欢宗虽不精医道，”女人轻笑，“但识海探忆，还是懂一点的。”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弹，一缕粉雾直扑千羽灵眉心。
千羽灵只觉脑仁一麻，像是被人拿勺子挖了下。她立刻屏息，舌尖抵住上颚，按《百毒辨》里“封神术”的法子锁住识海。可那粉雾像是活的，顺着鼻腔钻进去，直奔她和龙枭之间的灵识链接。
千羽灵猛地回头——龙枭睁开了眼。
不是平时那种盲瞳对空的死寂，而是真正“看见”了什么。他眼底泛起一层冰蓝，杀气像井喷，冲天而起。
红裙女人脸色骤变，捂住心口踉跄后退。她胸前挂着一枚玉蛊，此刻“啪”地炸开，碎片扎进皮肉，血顺着裙子往下淌。
“你……你不是人！”她嘶声尖叫，“本命蛊碎了！你竟用杀意反噬识海入侵者！”
千羽灵趁机一脚踹在她膝窝，女人跪地，还想抬手结印，千羽灵匕首已经抵住她喉咙。
“谁派你来的？”千羽灵压低声音。
女人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你以为……就你一个容器？冰棺里的……才是正主……”
话没说完，她突然抽搐，瞳孔扩散。千羽灵察觉不对，迅速后撤。下一秒，女人七窍喷出黑血，经脉一根根爆开，像被无形的手从内部扯碎。最后“砰”地一声，整个人炸成一摊烂肉，红裙烧成灰，随风飘散。
千羽灵喘了口气，低头看自己手——抖得厉害。刚才那一击，她只是把毒血逆向注入对方识海，借力打力。没想到这女人体内蛊毒早就失控，一引即爆。
千羽灵蹲下身，在尸体残骸里翻找。手指碰到一块焦黑的皮，掀开一看，肩胛处有个印记——扭曲的符文，带着螺旋纹路，和冰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千羽灵心头一沉，把那块皮塞进药囊夹层。这纹路她见过两次了，一次在鲛绡布上，一次在冰尸身上。现在又出现在合欢宗女修这儿。
不是巧合。
千羽灵起身，发现龙枭已经靠树坐下，剑匣横在膝上，正在擦剑。动作慢，但稳。
“刚才那女人说‘容器’。”千羽灵直接开口，“什么意思？”
龙枭没停手，剑刃在布上划出细响。
“合欢宗专门养探忆蛊，靠媚术挖人记忆。”她逼近一步，“她想从我这儿挖你的事，结果被你反杀。可她临死前说‘冰棺里的才是正主’——她在说谁？我？还是你？”
龙枭终于抬头，盲瞳对准她。
“蝼蚁罢了。”龙枭收剑入匣，“死了就别问。”
“死了？”千羽灵冷笑，“她爆体前，你杀气冲得我识海发麻。你根本不是被动反击，你是……主动锁死了她的神魂通道。”
龙枭不答，只站起身，往前走。
千羽灵没动。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她从药囊掏出瓷管，倒出最后一点毒血，用匕首尖蘸了，在剑匣边缘划了道细痕。
血痕刚落，剑匣微微一震。
千羽灵嘴角动了动。
这玩意儿，能认她的血。
千羽灵快步跟上，没再说话。雾越来越浓，脚下的路开始往下斜，像是通向某个坑洞。她隐约听见水声，但不是溪流，更像是某种液体在缓慢搅动。
走到一块青石旁时，她停下。
石头背面刻着半圈符文，和女修尸体上的印记风格一致。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阵麻，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千羽灵立刻缩手，抬头看龙枭。他走得笔直，像没看见这块石头。
千羽灵没提醒龙枭，反而从腰带抽出另一根空瓷管，悄悄埋进石缝里。管口朝上，能接住滴落的露水。
这林子不对劲。合欢宗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更不会用本命蛊来探一个“无关者”的记忆。她们要的，是龙枭脑子里的东西。
而千羽灵，正被当成那把钥匙。
千羽灵摸了摸匕首，把刚才换上的蛊毒重新调了比例。这次加了点腐心藤的汁液，一旦触发，能让施术者神魂反噬，烂得比刚才那女人还彻底。
再有人敢碰她的识海，她不介意多造一具爆体的尸体。
龙枭忽然停下。
前方雾中，站着三个人影。
红裙，赤脚，缠枝花。
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
千羽灵握紧匕首，声音压得极低：“这次……是幻象，还是真身？”
龙枭没答，剑匣缓缓离地，悬在胸前。
三道人影同时抬手，指尖泛起粉雾。
千羽灵反手将毒血抹上匕首，冷声说：“烦死了，一群复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