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的指尖还贴在龙枭心口的火焰纹上,那纹路跳得像有东西在皮下爬。她没缩手,也没再问。剑匣的鸣声停了,冰尸闭了眼,洞窟里只剩血池残液缓慢滴落的声响,一滴,又一滴,砸在石上像在倒数。
她收回手,匕首还握着,刀身的幽蓝火焰已缩回根部,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她低头看那三具泡在血水里的尸体,面具碎了,脸也烂了,但颈后那道暗红印记她记得——和冰棺里那具尸体的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余孽。”她开口,声音不抖,也不冷,就像在查病历,“是零件。”
龙枭没动,也没答。他袖口的血正慢慢结冰,一层薄霜顺着布料往上爬。
她蹲下,从毒囊里掏出一根银针,挑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嘴。舌底有颗米粒大的硬物,泛着青铜光泽。她用针尖一碾,碎骨丹裂开,一股苦杏仁味飘出来。
“现代医学管这叫‘氰化物’,古代人偏要搞得像青铜器出土。”她把银针收好,顺手从对方颈后剥下一块皮——不是撕,是像揭膏药一样,慢而稳。皮下组织已经开始液化,但那道印记的根部还在,连着一条细如发丝的金属线,直没入脊椎。
她扯了扯那根线,尸体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不是活人,是傀儡。”她说,“但能说话,能动,能戴面具装天剑宗执法堂——得有人在背后拉线。”
龙枭终于动了。他抬手,冰刃从剑匣夹层滑出,刀尖点地,寒气立刻沿着血迹蔓延,将三具尸体冻在原地。
“你砍了他们的头,他们还能爬。”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但你砍了拉线的人,线就断了。”
她转身往洞窟深处走,脚步不快,但没停。龙枭跟上,剑匣贴背,寒气如影随形。
***
祭坛在地下三层,入口被一堆废铜烂铁堵着,像是有人故意堆的。千羽灵一脚踹开,铁堆哗啦散开,露出下面刻满符文的石阶。她踩上去,鞋底沾了层黑灰,抬脚时留下半个脚印。
台阶尽头是个炼器室,墙上挂满残破的铠甲和断裂的剑,每一件都带着烧灼痕迹。正中央的炼器台上趴着个男人,左臂从肘部开始全是青铜,手指嵌着齿轮,一动就发出“咔哒”声。
他抬头,眼白泛黄,瞳孔缩成针尖。
“你们不该来。”他声音像砂纸磨铁,“那位大人……要找的双生魂,不是你们能碰的。”
千羽灵没答,从毒囊里抓了把灰粉,轻轻一吹。毒雾凝成细针,刺进炼器师膝窝。他腿一软,单膝跪地,咽喉暴露出来。
“我问,你答。”她说,“答得快,死得慢。”
炼器师咧嘴笑了,牙缝里渗出黑血:“大人不会放过……”
话没说完,龙枭的冰刃已贴上他脖颈。寒气瞬间冻住声带,他喉咙鼓了鼓,发不出声。
千羽灵趁机将一撮淡绿色毒粉吹进他鼻孔。他猛地抽搐,眼白翻起,嘴里开始冒泡。
“幻觉剂,三秒起效。”她退后半步,“现在你脑子里全是真相,不说也得说。”
炼器师突然抬头,眼珠暴突,嘴里吐出一串金属液滴。液滴在空中悬浮,缓缓拼成四个字:**天道重铸**。
千羽灵眉头一跳。这词她听过——第十二章那场梦里,有个声音说:“天道崩,双生现,重铸之机在赤焰。”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龙枭突然伸手,一把掐住她手腕。幽蓝火焰顺着皮肤往上烧,像藤蔓缠住树干。
她没挣,反手抽出匕首,划破掌心,血涌出,浇在火焰上。火势一滞,随即熄灭。血滴落地,发出“滋”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浸了水。
“你怕我说出来?”她盯着他,“还是怕我知道?”
炼器师在毒雾中剧烈颤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们……都是祭品……”
龙枭抬手,冰刃横切。
头颅飞起,半空中“砰”地炸开,青铜碎片四散,其中几片在空中拼成一角地图——弯弯曲曲的河道,岸边刻着“鬼市”二字。
千羽灵认得那地方。黑市后巷的暗河,走私灵器的必经之路。
她刚要伸手去捡碎片,炼器台后的剑匣突然自动开启。寒气涌出,在空中凝成一面冰镜。镜中映出她的脸,但体内有两股气息纠缠,一红一蓝,像两条蛇在血管里打架。
冰镜里,她的倒影突然笑了。
不是她自己的笑。
嘴角歪得诡异,眼珠微微上翻。
紧接着,镜面波动,浮现出另一个影子——身穿黑袍,手握幽蓝火焰,功法气息和龙枭心口的纹身一模一样。
“那位大人……”她低声说。
龙枭抬手,剑匣砸向冰镜。咔嚓一声,镜面碎裂,冰碴四溅。一块碎片划破他手背,血刚流出,就结成了霜。
千羽灵蹲下,从冰碴堆里翻出一片残影。那是段记忆碎片——三十年前的血案现场。火光冲天,婴儿啼哭,一个年轻版的龙枭站在祭坛前,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剑,正将两股灵魂强行打入一个襁褓。
她盯着那画面,没说话。
龙枭走过来,把半枚玉珏按在她心口。玉珏是刚才从炼器师胸腔里爆出来的,和她在拍卖会捡到的那半枚,正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龙纹。
“你不是第一个。”她终于开口,“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龙枭没否认。
她站起身,发现手背不知何时浮出一道暗红印记,和天剑宗余孽颈后的一模一样。
她冷笑,从毒囊里掏出磷粉,撒在地面,画出逆转阵。阵纹一亮,九道虚影从墙角浮现,和炼器师脖颈上的锁魂链数量一致。
“跟踪印记,老把戏。”她一脚踩碎阵心,“现代刑侦学叫‘信号源定位’,破法很简单——反向干扰。”
龙枭忽然将玉珏贴在她心口,幽蓝火焰与她体内的朱砂灵根交织,发出“嗤”的一声,像是水浇进热油。
虚影晃了晃,消散了。
祭坛突然震动,炼器师无头的尸体站了起来,胸腔裂开,钻出无数金属触手,像章鱼的腕足,每一根都带着倒钩。
千羽灵早有准备,引爆毒囊里的磷粉。火焰轰地腾起,迅速消耗氧气。触手一滞,动作变慢。
龙枭趁机将冰刃刺入炼器师心脏位置。金属液爆开,溅了她一脸,冰凉黏腻。
她抹了把脸,正要说话,剑匣最底层传来一声婴儿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