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枭左肩的金纹还在跳，像有东西在皮下爬。他低头看了眼剑匣，那玩意儿正嗡嗡震，震得掌心发麻。千羽灵的手还搭在他腕子上，三色火焰顺着她指尖爬进剑匣缝隙，青铜外壳上的冰蓝纹路一寸寸亮起来，像是被重新通了火。
“三百丈底下。”他松开手，剑匣贴着掌心发烫，“有东西在吐剑气。”
她没应声，只把玉珏往腰间一塞，抬脚就往裂谷走。焦土还在冒烟，裂缝里渗出的黑液像活物似的往人脚边蹭。她刚踏下一步，腰间的玉珏又烫了一下，黑液人形刚冒头就炸成灰。
“这玩意儿越来越勤了。”她回头，“你那剑匣是不是也快成精了？”
“它要是能说话，估计早骂你多管闲事。”他跟上来，剑指在空中虚划，一道金痕落地，地面应声裂开条缝，符阵纹路从裂缝里爬出，指向西南。
他们顺着符阵走，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密。龙枭突然抬手，她立刻停步。前方地面塌陷出个深坑，坑底冻着一具半透明的残魂，浑身缠着十二道泛着冷光的锁链。那锁链不像是铁打的，倒像是一条条凝固的规则，贴在冰层上纹丝不动。
“天道锁。”他低声说，“不是困人，是封言。”
“封什么？”
“封它想说的。”
千羽灵眯眼走近，残魂双目是两柄旋转的小剑阵，每转一圈，空气就裂出细缝。她刚靠近三丈，鬓角一缕碎发无声断落。她抬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血。
“退。”龙枭一把拽她后退两步，剑匣一抖，冰晶剑气织成笼子罩住残魂。可笼子刚成型，残魂突然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龙枭的嗓音：“天道不允双生……”
剑气笼子炸了。
千羽灵反应极快，玉珏直接按上残魂眉心。幽蓝火焰钻进去，冰层“咔”地裂开一道缝。残魂面甲崩碎，露出一张和白衣男子一模一样的脸，眉心到下巴那道火焰纹分毫不差。它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串带血的音节，像是某种剑诀。
她回头：“听清了吗？”
龙枭没动，眼睛死死盯着残魂脖颈。那里有道剑纹，正是他左肩金纹的倒影，可方向相反，像是镜子里照出来的。
“它说的是‘本体在中州’。”他嗓音沉了半拍，“但它念那句剑诀的时候，用的是我的口型。”
“所以它是你？”
“不。”他摇头，“它是被砍下来、烧不烂、埋不掉的那一截记忆。它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千羽灵没再问，转身把玉珏往地上一插，幽蓝火焰顺着锁链烧上去。锁链表面泛起波纹，竟浮现出中州的地图轮廓，皇城位置亮着一点红光。
“赤霄殿。”她念出名字。
龙枭抬手，剑灵虚影浮现，一剑斩向那根连着赤霄殿的锁链。锁链断的瞬间，残魂张嘴，没出声，可剑匣突然剧烈震动，嗡鸣中传出三个字：“走——北——路。”
残魂随即崩解，化作冰屑散落。
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脚下地脉猛地一抖，像是整片焦土突然翻了个身。龙枭一把扯住她后领，两人被甩向不同方向，落地时发丝炸起，衣角烧出焦边。
“地磁反了。”他抹了把嘴角，指尖带血，“再过三息，会被弹出去。”
千羽灵没说话，腕间的龙纹突然爆亮，蓝光冲天而起。她抬手一指北方，那光芒竟在空中扭出一道弧线，硬生生把地脉的走向掰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改地脉了？”他问。
“刚才现学的。”她喘了口气，“它自己动的，我只是顺着它指的方向画了道线。”
话音未落，她腕间龙纹猛地一挣，化作幼龙形态冲天而起，缠上半空突然浮现的巨型冰棺幻影。那幻影通体透明，内部浮现出中州皇城的立体图，赤霄殿的位置被双色火焰标记，一闪一灭。
“那是心核的反应。”龙枭盯着那光点，“它在认主。”
幼龙突然回头，一口咬在千羽灵手指上。血滴落，砸在冰棺幻影表面，瞬间凝成一朵冰花。花蕊里浮出两行血字：双生现，轮回启；善恶决，天道崩。
“挺会写口号。”她甩了甩手，“下次能不能别咬我？”
“它认你。”龙枭看着那字，“但它怕你反悔。”
“我反什么悔？路都走到这儿了，回头也没饭吃。”
他没笑，只抬手按了按左肩。金纹在皮下剧烈跳动，像是要破体而出。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眼底金光闪了闪，映出冰棺幻影深处的一道人影轮廓。
“它在等我们。”他说，“不是等你，是等‘双生归一’那一刻。”
“那就别让它等太久。”她拔出玉珏，转身就走，“走北边，对吧？”
他们刚迈出几步，前方虚空突然炸开，黑色风暴从天而降，浪头翻滚，人脸在风暴里浮沉，每张脸都在无声嘶吼。千羽灵抬手，三色火焰凝成护心镜，挡在两人胸前。火焰刚触风暴，就被撕成碎片。
“闭眼。”龙枭突然将她按进怀里，后背剑纹爆发出金光。她只觉耳边一声脆响，像是骨头裂了，接着整个人被往前一推。
风暴已过。
她站稳，回头看他。他脸色发白，嘴角渗血，剑骨处传来细微的断裂声，像是冰层在缓慢崩解。
“你骨头又出问题了？”她问。
“旧伤。”他抹了把血，“不碍事。”
她没信，可也没再问。远处地平线上，巨型冰棺的轮廓刺破云层，像一座倒插在天边的碑。幼龙从那方向飞回，嘴里叼着半块残碑，落地时“啪”地一扔。
龙枭捡起来一看，上面刻着“赤焰”二字。他手指抚过碑文，左肩金纹突然发烫，碑面浮现出完整的赤霄殿结构图，殿顶有道裂缝，正对着心核最后消失的位置。
“它在指引。”千羽灵盯着那图，“从赤焰山到中州，它一直在等这一天。”
“不是等这一天。”他收起残碑，声音低下去，“是等我们走错一步。”
她看了他一眼：“那你还去？”
“不去，它也会来找我。”他转身，朝北迈步，“它留着这残魂传话，不是为了救我们，是为了确认——双生魂火，真的归位了。”
风卷起焦土，吹过两人背影。龙枭走得很稳，可每一步落下，左肩金纹都闪一下，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幼龙飞回，缠上他手臂，突然张嘴，咬破他指尖。血滴落在残碑上，碑面裂开一道缝，浮出一行新字：你来，我便开。
他盯着那字，没动。
千羽灵走到他身边，伸手接过残碑。她的指尖刚碰碑面，那行字突然扭曲，变成两个字：速——来。
她抬头：“它急了。”
龙枭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前方地势渐高，风里开始夹着冰碴。他忽然停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冰，是上一章从冰棺里带出的残片。冰面映出他的脸，左肩金纹正缓缓蔓延，爬向脖颈。
他盯着冰面，低声说：“你要是敢变，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冰面没反应，金纹继续爬。
他把冰块捏碎，扔进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