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的指尖刚触到那块青铜碑的残片，地面突然塌陷。她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一股寒流卷起，后背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是龙枭的肩。他右臂的冰龙纹路正沿着皮肤疯长，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又聚成火线。
“别回头。”他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没回头，但看见前方火光里站着十二道人影。熔岩重新塑形，那些雕像站起来了，眉心朱砂印记亮得刺眼，光束扫过地面，石板瞬间汽化。龙枭抬手，剑匣震颤，十二道冰剑破空而出，在他们身前排成弧线。
“跳。”
话音未落，他已将一柄冰剑甩向半空。千羽灵脚尖一点，足底金焰炸开，凝成一朵莲形台。她跃起的瞬间，一道光束擦过她左肩，布料焦裂，皮肤发烫，但没破。她在空中翻转，看见龙枭站在原地没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剑匣表面。
“嗤——”
血滴落的刹那，百道冰刃从剑匣中喷涌而出，如暴雨倾泻。光束与冰刃对撞，爆开一团白雾。烟尘升腾，遮住雕像群的轮廓。千羽灵在半空借力一踏，莲台碎裂，她借势前冲。
就在这时，烟尘里传来一声轻笑。
“师尊等得双生容器，终于齐了。”
声音清冷，像冬夜井水滴进铜盆。千羽灵落地时膝盖微屈，抬头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踏着火浪走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与幻阵中见过的剑尊有七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眉心那道朱砂色火焰纹——正从眉心蔓延至鼻梁，形状像一朵逆生的花。
她锁骨下的印记突然发烫。
男子抬手，手中龙纹剑轻轻一抖。剑身裂痕密布，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开，裂口处渗出暗红血雾。他目光扫过千羽灵，又落在龙枭身上，嘴角微扬：“寒霄，剑尊座下第三十六代首徒。或者说……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龙枭没答。他右眼金光暴涨，冰龙纹路顺着经脉逆流，直冲心口。下一瞬，他猛然抬手，百道冰剑调转方向，不是刺向寒霄，而是尽数没入自己左肩旧伤。
血喷出来，却在半空冻结，化作万千细针，直射寒霄膝窝、踝骨、命门穴。
寒霄没躲。冰针扎进皮肉，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脚下火浪却骤然拔高十丈，将所有冰剑熔成铁水。他抬手抚过眉心火焰纹，轻声道：“双生容器，最忌讳动情。”
千羽灵猛地一震。
她体内幽蓝火焰突然躁动，顺着经脉往上冲，骨头发出细微的脆响，像是某种封印正在碎裂。她抬手，金焰从指尖窜出，不是攻，而是绕着自己画了个圈。火焰落地，形成环形护盾。
寒霄的目光终于变了。
他盯着那圈火焰，又看向千羽灵锁骨下的印记，低笑一声：“倒是长进了。不过师尊没教过你么？双生魂一旦共鸣，灵根就会互相侵蚀。你舍得让她灵根碎裂吗？”
龙枭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他右掌猛地拍向心口，冰龙纹路倒卷而回，剑匣发出凄厉嗡鸣，像是要炸开。
千羽灵却动了。
她撤去火盾，往前走了一步。
“你眉心的纹路，”她开口，声音稳得不像自己，“和我锁骨下的印记，是一对？”
寒霄没答，但眼神闪了闪。
她又走一步，金焰在指尖凝成细线，缓缓伸向他。火焰靠近时，他眉心纹路突然发烫，与她印记产生共鸣，幽蓝火自她体内涌出，缠上他的手腕。
寒霄终于皱眉。
他抬手挥剑，龙纹剑斩向火焰，剑身裂痕却在接触的瞬间蔓延至剑柄。那处本该刻着剑尊名讳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剑尖垂下，一滴血落进地缝，滋啦作响。
“你不是分身。”龙枭突然开口，声音像从砂石里碾出来，“你是……残留的执念？”
寒霄笑了。这回笑得极轻，带着点嘲讽：“三百年了，你还在这儿猜我是真是假？”
他剑尖一转，指向千羽灵：“第一百三十七次轮回，她自愿被种咒，你挡在她前面。第一百三十六次，她亲手把你钉进祭坛，你替她承受反噬。第一百一十九次，她喝下你的血，激活噬灵咒。你告诉我——哪一次，是你救了她？”
千羽灵呼吸一滞。
她看见寒霄眼中映出自己的脸，惊愕、茫然、还有深深的痛。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翻涌——祭坛上的血，银针刺入脊椎的冷，还有每次轮回结束时，那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原来……”她喃喃，“我不是在逃命。”
“你是来赴死的。”寒霄接上她的话，剑尖垂地，划出一道深沟，“每一次轮回，你都在找一个人——能替你承受咒反噬的人。而他……”他看向龙枭，“第一百三十八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你杀了。”
龙枭没动。他心口火焰图腾开始逆向燃烧，由幽蓝转为暗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
千羽灵突然抬手，按住太阳穴。幽蓝火焰顺着指尖爬上寒霄的剑身。龙纹剑发出哀鸣，裂痕深处透出金光，那光芒的形状，竟与龙枭心口图腾完全一致。
寒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抬剑，剑锋转向自己咽喉，声音冷得像冰：“三百年了，你还不肯承认吗？”
剑身映出龙枭的脸。
那一瞬，他瞳孔骤缩，嘴唇发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他下意识抬手，扯开衣襟——心口火焰图腾赫然浮现，与寒霄眉心纹路分毫不差。
寒霄盯着他，剑尖抵住喉结，微微用力。
一道血线浮现。
千羽灵想动，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她看见寒霄右手抬起，掌心朝外——那道月牙形旧疤，和雕像掌心的一模一样。
龙枭突然抬手，一掌拍向地面。
冰龙纹路炸开，霜线顺着地面向寒霄蔓延。寒霄冷笑，剑锋一转，血珠滴落，火浪冲天而起。霜与火相撞，空间扭曲，地面开始崩裂。
千羽灵终于冲了上去。
她一把抓住寒霄持剑的手腕，金焰顺着皮肤爬上去。寒霄猛地回头，目光与她对视。那一瞬，她锁骨下的印记烫得几乎要裂开。
“你到底是谁？”她问。
寒霄没答。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场下不完的雨。
然后，他笑了。
“我是你第一个杀的人。”他说，“也是你最后一个，该还债的人。”
龙枭的冰剑突然从背后刺来，直取寒霄后心。寒霄不躲，任由剑尖穿透肩胛。他反手一剑，龙纹剑斩向千羽灵颈侧。
千羽灵抬手格挡，金焰与剑锋相撞，火星四溅。
寒霄借力后跃，站在裂开的地缝边缘，火浪托着他衣角翻飞。他抬手抹去喉间血线，看着掌心那抹红，忽然低声道：“三百年了……你还记得那年雪夜，我教你握剑的姿势吗？”
龙枭站在原地，没动。
千羽灵转头看他。
他右眼金光渐弱，左眼却开始发黑，像是墨汁滴进清水。他抬手，指尖擦过唇角，留下一道血痕。
寒霄举起龙纹剑，剑尖对准自己心口。
“这次，换我来问你。”他声音极轻，“你舍得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