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醒来时，手还被攥在龙枭掌心里。那家伙昏着，指节却绷得死紧，像是怕她跑了。她试着抽了下，没抽动，干脆用另一只手去掰他手指，结果刚碰到他手腕，皮肤底下那层金纹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一缩。
她愣了下，低头看他左肩。原本焦黑的伤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流动的金色纹路，像熔化的金属在皮下缓缓游走。她伸手碰了碰，纹路顺着触点蔓延了一寸，还微微跳了跳，跟活的一样。
“你再摸下去，我可能就醒了。”龙枭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那你倒是醒啊。”她收回手，“刚才那一下，差点把天都炸穿了。”
“炸得好。”他眼皮没抬，“反正那玩意儿也不是给我们遮雨用的。”
她没接话，转头打量四周。赤焰山早没了山样，只剩一片焦土，地面裂开的沟壑里还冒着青烟，偶尔“噼啪”炸一下，像是地底有火在喘气。她站起身，灵根自动运转，黑白双色灵力在体表结成一层薄膜，隔开残存的天道威压。
她往前走了几步，指尖燃起三色火焰，往地上一扫。火焰像网一样铺开，顺着金血痕迹一路延伸，最后停在一处塌陷的岩壁前。那里有个深坑，像是被人从空中砸下来的。
她跳下去，扒开碎石，指尖突然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半截青铜碑残片埋在土里，表面裂纹纵横，中间嵌着一块冰晶。她把它抠出来，冰晶一震，映出个画面——白衣男子被锁在冰棺里，手腕、脚踝都钉着符钉，脸上刻着一道从眉心劈到下巴的火焰纹。
她正盯着看，身后传来脚步声。龙枭走过来，看了眼碑片，二话不说咬破指尖，血滴在裂纹上。血丝一碰冰晶，整块碑突然嗡鸣起来，裂纹里泛起金光。
“你干什么？”她问。
“防反噬。”他抹了把血，“这东西里头有神识陷阱，不加点料，咱们进去就得被烧成傻子。”
“你醒了还能这么利索地放血，看来死不了。”
“死不了，但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那招耗太大，剑灵现在跟我闹脾气，说要罢工。”
她忍不住笑出声：“它要是能说话，估计早骂你祖宗十八代了。”
“它骂过。”他靠在坑壁上，“上回我让它硬扛天道雷劫，它说我是‘不要命的疯子’。”
“那你是什么？”
“我是它的主人。”他抬眼，“也是它的冤大头。”
她没再调侃，把碑片递给他：“你看这个纹路，跟玉珏是不是对得上？”
他接过一看，点头：“严丝合缝。这不是残片，是钥匙。”
话音刚落，碑片突然震动，冰晶里的画面一转——三百年前的祭坛，剑尊站在中央，双手捧着一团金蓝交织的火焰。他将火焰一分为二，左边注入一个药人少年体内，右边封入一柄断剑。少年睁眼时，锁骨浮现朱砂印，容貌赫然就是现在的龙枭。
“所以你是那个药人？”她问。
“不。”他盯着画面，“我是那团火焰的善念部分。他把我塞进胎里，是为了让恶念有宿主可寄。”
“那你前世……”
“没有前世。”他冷笑，“我从诞生起，就是‘善念’。不是人，是零件。”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上他左肩的金纹。纹路一震，顺着她指尖爬上来，缠上她手腕。
“你干嘛？”他皱眉。
“试试能不能烧着我。”她说，“如果我是容器，那这玩意儿应该认我。”
金纹没攻击，反而安静下来，像认了主。
他盯着她：“你就不怕？知道真相后，还敢碰我？”
“怕什么？”她收回手，“你又没拿刀架我脖子上。再说了，零件也分好坏，你这枚，至少会救人。”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千羽灵，听清楚——我不是什么善念化身，我是被剥离的‘人’。他把我做成祭品，就为了等双魂归位那天，一刀砍了我，超脱天道。”
“那你就让他砍？”她反问。
“不然呢？”
“不让你砍他。”她直视他眼睛，“你有剑，他有命，谁死谁活，打完才知道。”
他愣住，金纹在皮肤下微微颤动。
她没等他回应，直接握住碑片，另一只手拉他：“走，进去看看。”
两人手指交扣，同时触碰冰晶。金光炸开，记忆旋涡成型，他们跳了进去。
画面飞速流转——剑尊在冰棺中刻字：“双生归一，天道崩解。”善念化身站在祭坛上，对本体说：“我等你来杀我。”千羽灵前世跪在药人少年面前，亲手将幽蓝火焰封入他体内，而少年睁眼时，第一句话是：“别哭，这次换我护你。”
记忆结束，他们跌出旋涡，同时踉跄后退。
龙枭靠在坑壁上，呼吸有点乱。他抬手摸心口，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金纹，形状跟千羽灵锁骨的胎记一模一样。
“所以她前世是自愿的？”他问。
“不止。”千羽灵低头看自己掌心，“我的灵根变异，不是意外。是双魂融合的征兆。她选了这条路，我也得走完。”
他盯着她：“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我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总替你挡剑。现在答案有了——不是因为我多高尚，是因为你前世救过我，而我这一世，欠你的。”
“那你还想躲？”她忽然逼近一步，“躲回你的‘祭品’身份里？等他来收刀？”
“我不是躲。”他嗓音低下去，“我是怕。”
“怕什么？”
“怕我真成了他。”他抬眼，“怕我有一天，也会对你举起剑。”
她没退，反而伸手抚上他心口金纹：“那你试试看。要是你真敢动手，我就把这纹路撕下来，塞回你骨头里。”
他一怔。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坑外：“走吧，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冰棺还在天上挂着，残魂也快醒了，咱们没空耗。”
他站了几秒，才跟上去。
废墟上空，空间裂隙仍未闭合。冰棺轮廓隐约可见，表面封印闪烁不定。龙枭抬手，剑灵虚影浮现，一剑斩向缠绕棺体的法则锁链。锁链崩断，千羽灵腕间幼龙化作光箭，轰在冰棺正中。
封印碎裂，棺盖缓缓开启。
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幅画面——三百年后的中州皇城，天道柱崩塌，烟尘漫天。他们并肩站在废墟顶端，背对残阳，脚下是无数碎裂的符碑。龙枭手中握剑，剑尖滴血；她手中持玉珏，边缘裂开一道缝。
冰棺内壁刻满火焰纹路，跟龙枭后背的一模一样。
她伸手触碰棺盖内侧，一行血字浮现：“双生不灭，轮回不止。”
指尖刚碰到字迹，废墟深处传来十二声脆响，像是冰晶同时炸裂。
她回头，看向龙枭。
他正盯着自己左肩，金纹在皮肤下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