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被晚风灌得“呜呜”作响，像谁藏在暗处低低的呜咽。林小满蹲在生锈的机床旁，指尖拂过账本上“沈建国”三个字的复印件，油墨在指尖蹭出淡淡的灰痕——这是她和沈严刚才整理的最后一份证据，夹在加密本复印件里，准备明天再补充寄给督查组。
“别蹲太久，地上凉。”沈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他正靠在墙角检查那把消音手枪，弹匣里的子弹码得整整齐齐，枪口被他用布擦得发亮。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刚好落在他的左肩，绷带边缘隐约透出点红，是下午开车撞开军方围堵时，旧伤又渗了血。
林小满站起身，把复印件塞进外套内袋，走到他身边：“你的肩……要不要再换次药？”她伸手想碰他的绷带，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
“没事，老伤了。”沈严的掌心带着薄茧，温度比她的手腕高些，“等督查组那边有消息，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好好处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颈后露出的胎记上，声音软了点，“今晚先凑活，委屈你了。”
林小满摇摇头。比起在殡仪馆看到假尸体时的崩溃，比起被赵少校威胁时的愤怒，现在能和沈严一起躲在这里，手里握着能扳倒内鬼的证据，已经算不得“委屈”。她靠在他旁边的墙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笑了笑：“还记得在造船厂的通风管道吗？那时候你还嫌我笨，爬得慢。”
沈严也跟着笑了，嘴角的弧度在月光下很淡，却驱散了不少压抑：“那时候你手里还攥着个沾机油的U盘，差点把通风管的灰尘都蹭到上面。”他想起那天在管道里，她因为害怕，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呼吸都带着颤，却还在小声念着Excel公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没再说话，只有晚风穿过工厂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林小满能清晰听到沈严的呼吸声，平稳又有力，像颗定心丸——只要他在身边，哪怕躲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废弃工厂，她也觉得踏实。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汽车引擎声突然划破夜色，从工厂外的小路传来，越来越近，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严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站直身体，把林小满往墙角推了推，压低声音：“躲好，我去看看。”他握紧消音手枪，脚步放得极轻，像只警惕的猎豹，朝着工厂大门的方向挪去。
林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内袋里的复印件，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贴着墙角，透过机床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工厂大门被两辆军用越野车堵住，车门“哐当”一声打开，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跳下来，手里端着步枪，枪托抵在肩上，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为首的人走在最前面，军靴踩在碎石地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工厂里格外刺耳。林小满看清了他的脸——是赵少校。他穿着常服，领口的徽章在车灯下闪着冷光，眼神像淬了冰，扫过工厂里的每一个角落。
“沈严，林小满，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赵少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在工厂里回荡，“督查组那边的举报信，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出来，我还能给你们留条活路，要是等我们搜出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狠戾，“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沈严躲在门后的立柱旁，眉头皱得很紧。督查组刚收到举报信没多久，赵少校就带着人过来了，显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要么是督查组内部有内鬼，要么是他们寄信的时候被盯上了。不管是哪种，现在都不能硬拼，士兵手里的步枪都是实弹，他和林小满只有一把消音手枪，根本不是对手。
“里面的人听着，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赵少校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分钟后，我们开始搜捕，一旦发现反抗，格杀勿论。”
沈严回头看向林小满，眼神里带着急色，用口型对她说：“通风管道，跟我来。”他指了指厂房角落的一个铁制通风口——那是他们刚才勘察环境时发现的，口盖锈迹斑斑，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刚好能容一个人爬进去。
林小满立刻点头，跟着他往通风口的方向跑。脚下的碎石子硌得她脚踝生疼，却不敢放慢脚步——她能听到士兵已经开始往工厂里走，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拉动枪栓的“哗啦”声。
沈严跑到通风口前，蹲下身，双手抓住口盖的边缘，用力一拽，“吱呀”一声，生锈的口盖被他扯了下来，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管道。管道口很小，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弯腰进去，里面传来股潮湿的灰尘味，还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
“你先上，我殿后。”沈严转过身，双手托住林小满的腰，把她往上送，“进去后别说话，跟着我爬，注意头顶的管道壁，别碰掉灰尘。”
林小满双手撑住管道口的边缘，用力往上爬。管道里又黑又窄，膝盖和手肘蹭在冰冷的铁皮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爬进去大概一米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沈严的声音，很轻：“抓好前面的管道，我要进来了。”
她刚往旁边挪了挪，就感觉到管道轻微晃动了一下，沈严的身体挤了进来，后背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的体温透过两层衣服传过来，带着点汗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却让她瞬间安定下来——只要他跟在后面，她就不怕。
沈严爬进来后，伸手把通风口的口盖重新盖好，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他压低声音，在林小满耳边说：“别回头，慢慢往前爬，前面应该有个岔口，我们往左边走，那边通往后院的仓库，可能有出口。”
林小满点点头，双手摸索着前面的管道壁，慢慢往前爬。管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靠触觉和沈严的呼吸声判断方向。她能感觉到管道壁上布满了灰尘，爬过的时候，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痒得她想打喷嚏，却只能死死忍住，把脸埋在手臂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搜到了通风口附近。林小满的心跳瞬间加速，手指紧紧攥住管道壁上的凸起，指节泛白。
“这里有个通风口，要不要检查一下？”一个士兵的声音传来，就在通风口外面，距离他们只有几米远。
林小满能感觉到身后的沈严身体瞬间绷紧，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消音手枪——如果士兵打开通风口，他们就只能硬拼了。
“查什么查，赵少校说了，他们肯定藏在里面的厂房里，通风管道这么小，两个人怎么躲得下？”另一个士兵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耐烦，“走，去那边看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小满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轻轻喘了口气，却不小心碰到了头顶的管道壁，一块松动的铁皮“叮”的一声掉了下来，落在管道里，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谁在里面？！”外面的士兵听到了声音，脚步声立刻又折了回来，手电筒的光透过通风口的缝隙照进来，在管道里形成一道刺眼的光柱，来回晃动。
沈严立刻用手捂住林小满的嘴，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屏住呼吸。光柱扫过他们刚才爬过的地方，离他们只有几十厘米远，林小满甚至能看到光柱里飞舞的灰尘，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好像是老鼠吧，这破工厂里肯定有不少老鼠。”一个士兵的声音带着犹豫，“算了，赵少校还在前面等着呢，别管了，赶紧走。”
手电筒的光消失了，脚步声再次远去。林小满靠在沈严的怀里，还在不停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沈严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别怕，没事了，他们走了。”
林小满点点头，却没敢动——刚才那一下太惊险了，要是被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能感觉到沈严的心跳也很快，胸口贴着她的后背，一起一伏，像两颗同步跳动的心脏。
“我们继续往前爬，这里不安全。”沈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点沙哑，“前面的岔口很快就到了，到了那里就安全点了。”
林小满再次点点头，双手撑着管道壁，慢慢往前爬。这次她格外小心，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管道里的灰尘越来越多，呛得她鼻子发痒，却只能忍住。沈严跟在她后面，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偶尔会伸手扶她一下，帮她避开管道里凸起的铁皮。
爬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岔口，左边的管道稍微宽一点，右边的管道看起来更窄，而且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往左边走。”沈严在她耳边说，“我刚才看了工厂的布局图，左边的管道通往后院的仓库，仓库后面有个围墙，不高，应该能翻过去。”
林小满刚想往左边爬，却突然听到右边的管道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爬动。她立刻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右边——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沈严也听到了声音，身体瞬间警惕起来，手再次摸向腰间的消音手枪。他压低声音，对林小满说：“别出声，我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林小满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急色，“万一里面是赵少校的人，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沈严看着她，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担心。他握紧她的手，轻声说：“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别乱动，要是听到声音，就往左边爬，别管我。”
他说完，不等林小满反驳，就松开她的手，慢慢往右边的管道爬去。林小满坐在岔口，心里七上八下的，耳朵紧紧贴着管道壁，听着右边传来的动静。
右边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正在往岔口的方向爬。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攥住管道壁，做好了随时往左边爬的准备。
就在这时，右边的管道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沈队？是你吗？”
林小满愣住了——这个声音，好像是小李？
沈严也停住了脚步，疑惑地问：“小李？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李的声音带着点激动，还有点委屈：“沈队，我是被他们抓来的！赵少校说要把我当诱饵，引你们出来，我趁他们不注意，就躲进通风管道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沈严和林小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没想到小李会被抓来，还躲进了通风管道。
“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沈严问道，声音里带着关切。
“我就在前面，大概还有几米远。”小李的声音传来，“我没事，就是有点擦伤，沈队，你们现在要去哪里？我跟你们一起走！”
沈严刚想答应，却突然听到左边的管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赵少校的声音，带着愤怒：“他们肯定在通风管道里！把所有通风口都撬开，给我搜！就算把整个工厂拆了，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林小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赵少校肯定是发现小李不见了，猜到他们躲在通风管道里，所以要彻底搜查。
“不好，他们要撬通风口了！”沈严的声音带着急色，“小李，你赶紧往我们这边爬，我们往右边的管道走，右边的管道可能通到别的地方！”
小李的声音传来：“好，我马上就来！”
林小满和沈严立刻往右边的管道爬去，给小李腾出位置。右边的管道比左边窄很多，爬起来更加困难，而且里面的灰尘更重，呛得她不停咳嗽。
就在小李快要爬到岔口的时候，左边的管道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应该是通风口的口盖被撬开了，紧接着就是士兵的喊叫声：“在这里！他们往右边跑了！快追！”
小李吓得加快了速度，终于爬到了岔口，和沈严、林小满汇合。三人一起往右边的管道爬，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士兵已经追上来了。
“前面好像有个出口！”小李突然喊道，声音带着兴奋，“我刚才爬的时候看到了，有光透进来！”
沈严精神一振：“好，我们加快速度，到了出口就赶紧跑！”
三人加快了爬行速度，管道里的光线越来越亮，果然是出口的光。就在他们快要爬到出口的时候，林小满突然感觉到脚下的管道壁剧烈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脆响——管道壁的铁皮因为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好，管道要塌了！”沈严大喊一声，一把将林小满和小李往前推了一把，“快，赶紧出去！”
林小满和小李被他推得往前爬了几步，终于爬出了出口，落在一片草地上。她们回头一看，只见沈严还在管道里，管道壁的裂缝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塌下来。
“沈严！快出来！”林小满大喊，伸手想拉他。
沈严刚想爬出来，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士兵的喊叫声：“他们在那里！快开枪！”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管道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沈严只能缩回身体，躲避子弹，管道壁的裂缝因为子弹的冲击，变得更大了，已经开始往下掉碎片。
“沈严！”林小满急得快哭了，想冲过去救他，却被小李拉住了。
“别过去！太危险了！”小李死死拉住她，“子弹会打到你的！”
沈严的声音从管道里传来，带着点沙哑，却很坚定：“小满，你带着小李先走！往东边跑，那里有个小路，能通到山下！我随后就来！”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林小满哭喊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听话！”沈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手里有证据，必须把证据交给督查组！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去找你！”
管道壁再次剧烈晃动了一下，又裂开了一道大缝，沈严的身体差点掉下来。他抓住管道壁的边缘，对林小满大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小满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手里的证据不能丢，这是他们查了这么久的成果，是扳倒内鬼的关键。她咬了咬牙，对沈严喊道：“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在山下等你！”
说完，她拉着小李，转身往东边的小路跑。身后的枪声还在继续，管道壁塌落的“轰隆”声传来，林小满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却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终于跑到了山下，躲在一片树林里。林小满回头看向工厂的方向，只能看到黑漆漆的轮廓，还有偶尔传来的枪声。她握紧手里的复印件，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严，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来找我。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拉了拉她的胳膊，声音带着惊恐：“小满姐，你看那里！”
林小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下的小路上，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被遮挡住了，车窗玻璃贴着深色的膜，看不到里面的人。轿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对讲机，正在和工厂方向通话。
“他们是谁？”林小满疑惑地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李摇摇头，脸色苍白：“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看起来好凶，好像不是军方的人……”
林小满看着那两个男人，突然注意到他们的领口别着一个小小的徽章——是一个船锚的图案，和沈严吊坠上的船锚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墨”字。
“墨鱼！”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是“墨鱼”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赵少校通知他们来的？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朝着树林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林小满赶紧拉着小李蹲下身体，躲在树后面，屏住呼吸。
她能听到那个男人对对讲机说：“这边好像有动静，我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小满的心跳得飞快——她和小李手里没有武器，要是被发现，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她手里还拿着证据，一旦被“墨鱼”的人抓住，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看着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李，又想起还在工厂里的沈严，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她不能被抓住，她要把证据交给督查组，她要等沈严来找她。
林小满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树旁边，她甚至能听到那个男人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是督查组的车！
穿西装的男人愣了一下，赶紧对对讲机说：“督查组来了，我们快走！”他转身就往轿车的方向跑，和另一个男人一起钻进车里，轿车立刻发动，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林小满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着督查组的车朝着工厂的方向开去，心里却更加担心——沈严还在工厂里，督查组来了，他会不会安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沈严在仓库，小心‘墨鱼’，他们要灭口。”
林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发短信的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沈严的位置？“墨鱼”要灭口，是要杀沈严，还是要杀所有人？
她握紧手机，看着工厂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回去，去找沈严，不能让他出事。
小李拉着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害怕：“小满姐，我们别回去了，太危险了！督查组来了，他们会救沈队的！”
林小满摇摇头，眼神坚定：“不行，我必须回去。‘墨鱼’的人来了，他们要灭口，沈严有危险。”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把内袋里的证据又往里塞了塞，“小李，你留在这里，等督查组的人过来，把证据交给他们，告诉他们‘墨鱼’的人也来了。我去救沈严。”
“小满姐，我跟你一起去！”小李立刻站起来，眼神里带着坚定，“沈队救过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有危险！”
林小满看着小李，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眼，朝着工厂的方向跑去，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们笼罩，前方的危险未知，却只能一往无前——因为她们知道，沈严还在等着她们，真相还在等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