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前哨·叁】。
那半截扭曲金属牌匾上的古老文字,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任天齐的感知,带来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里…竟然是归墟的前哨站?第三号?
器冢之下的空间,并非什么安全避风港,而是比器冢本身更加接近归墟本源的险地!
那股万物终末的虚无感,那文明坟墓般的死寂,此刻都有了最直接的解释。这里曾是归墟力量向外渗透、扩张的桥头堡之一?还是…某个被归墟彻底吞噬、同化后的世界残骸?
无数的念头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任天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银翼守桥人拼死守护的“门”,指引他来到此地,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陷入另一个绝境。“钥”…那根深灰色的棱柱,必然是关键!
他艰难地操控着受损的幼苗本体,首先检查冰棺的状况。
棺壁上的裂纹触目惊心,符阵的光芒几乎完全熄灭,只有最核心处那团光茧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苏璃霜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方才那声惊恐的警告似乎耗尽了了她最后的力量。
任天齐的心狠狠揪紧。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想办法稳住她的伤势!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幽蓝之力渡入冰棺,试图温养那团光茧,却发现效果微乎其微。这片空间的死寂环境似乎在持续不断地侵蚀、压制着一切外来的、非归墟属性的能量。他的幽蓝之力消耗极快,如同将水倒入干涸的沙漠。
不能再轻易动用力量了。
他“看”向依旧被根须死死缠绕的那根深灰色棱柱——“钥”。
它依旧死寂,毫无反应,对周围的环境,对他渡入的能量,都漠不关心。
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用?
任天齐压下心中的焦躁,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四周。
这片被称为“归墟前哨·叁”的空间,辽阔得超乎想象。青黑色的破碎石板地面向着黑暗无限延伸,倒塌的巨柱和碑林如同沉默的巨兽尸骸,散落在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那种陈腐的尘埃与冰冷的虚无气息,吸入口中,带来肺部刺痛的干燥感。
绝对的安静。
没有风,没有水流,没有虫鸣,甚至没有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只有他自己移动时,根须与地面碎屑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冰棺偶尔因他动作而传来的细微****嘎吱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被放大到令人心悸的程度。
这种安静,比器冢中那些怨毒的嘶吼更加折磨人心。
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方向,背负着冰棺,开始缓慢移动。幼苗根须传来的触感异常清晰——脚下那些青黑色石板的材质冰冷而坚硬,带着一种吸吮热量的特性,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石板缝隙间积累的尘埃厚实而细腻,仿佛积累了千万年。
他试图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标识、能量残留或者建筑规律。
然而,一切都是破碎的,无序的。倒塌的巨柱上刻满了无法辨认的扭曲纹路,断裂的碑林上残留着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残骸更是看不出原本的用途和面貌。毁灭 here 是如此彻底,几乎抹去了一切过往的痕迹。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荒芜与死寂。
就在任天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之时,他根须缠绕的那根深灰色棱柱,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若非他全部心神都系于此物,几乎无法察觉!
他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全力感知。
嗡…
又是一次微弱的、间隔很长的震动。并非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与脚下这片死寂大地深处某种存在的遥远呼应?
这震动,带着一种沉重的、缓慢的脉动感。
任天齐福至心灵,立刻将一部分感知顺着根须,全力沉浸到那深灰色棱柱之中,试图捕捉那震动的源头和方向。
渐渐地,一副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感应图景在他心神中勾勒出来——
在这片无边死寂的黑暗大地深处,似乎存在着几条主干般的能量流动轨迹!这些轨迹冰冷、死寂,却带着一种磅礴的虚无力量,如同沉睡巨物的血管,在极其缓慢地脉动着。
而他手中的“钥”,似乎正与其中一条“血管”的某个特定节点,产生着那种微弱的共鸣!
那个节点…似乎就在…左前方的远处?
任天齐猛地“抬头”,望向左前方那片深邃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
是出口?是“门”?还是…更深的陷阱?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更加耐心地感知着“钥”传来的震动。
震动依旧微弱,间隔很长,但那共鸣指向的方向却稳定而明确。
赌吗?
相信这“钥”的指引,相信那银翼守桥人用生命留下的最后线索?
他看了一眼背上光芒愈发黯淡的冰棺,苏璃霜的气息如同游丝。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任天齐眼神一凝,不再迟疑,循着“钥”传来的那微弱共鸣指引,朝着左前方的黑暗,迈出了脚步。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碎石和尘埃绵软而吸音,让他移动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消耗巨大。周围的死寂如同沉重的枷锁,不断挤压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也同化为这坟墓的一部分。
他只能紧紧握着那根“钥”,从那微弱而稳定的共鸣中汲取着唯一的方向感,如同在无边夜海中握紧唯一的灯塔微光。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地面上的青黑色石板破碎得更加彻底,逐渐被一种黝黑的、带着细微孔洞的奇异岩石所取代。空气变得更加冰冷,那种陈腐的尘埃气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金属锈蚀又带着点臭氧的刺鼻气味。
远处,开始出现一些更加巨大、造型也更加怪异的建筑残骸。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石柱或碑林,而是一些扭曲的、仿佛某种生物器官与机械造物融合后的诡异结构,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钥”传来的共鸣震动,似乎稍微增强了一点点。
方向没错!
任天齐精神微振,加快了脚步。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他绕过一堆小山般的、闪烁着暗紫色裂纹的晶体碎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巨大广场。
广场同样由那种黝黑的奇异岩石铺就,地面刻满了复杂而深邃的沟壑,这些沟壑并非装饰,其中似乎曾经流淌过某种强大的能量,至今残留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余威。
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巨大建筑。
那建筑的整体形状,像是一个被放大了千万倍的棱柱基座!其材质与任天齐手中的“钥”类似,都是那种深灰色、毫无光泽的特殊物质,但放大了看,能发现其表面有着极其细微、难以辨认的天然纹路,仿佛承载着某种古老的秘密。
基座的上方,本该连接着什么,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光滑的、明显是断裂的接口,诉说着曾经的残缺。
而在这个巨型棱柱基座的旁边,广场的地面上,赫然镶嵌着一扇巨大的、紧闭的石门!
石门材质非石非金,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表面布满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和细微的撞击凹坑。石门之上,刻着一个与那半截牌匾上文字同源的、更加复杂古老的符号,散发出一种沉重、稳固、隔绝内外的强大气息!
这扇门…就是银翼守桥人誓死守护的“门”?!
任天齐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快步来到广场边缘,谨慎地没有立刻踏上那片区域。他的感知仔细扫过广场、基座和那扇青铜巨门。
“钥”的共鸣在这里达到了最强,那微弱的震动变得持续而清晰,明确地指向那座巨大的棱柱基座!
难道…手中的“钥”,就是原本应该安放在那基座之上的东西?它是…启动某种装置的关键?还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青铜巨门上。
门紧闭着,严丝合缝,仿佛自亘古以来就从未开启过。门后是什么?是生路?还是更大的危险?
他深吸一口那冰冷刺鼻的空气,根须紧了紧缠绕的“钥”,准备踏上广场。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一种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摩擦声,突然从广场另一侧的黑暗中传来!
任天齐的动作猛地僵住,全身瞬间紧绷,所有感知力如同拉满的弓弦,骤然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声音…绝非自然形成!
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中,任何一点异响都如同惊雷!
他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幽蓝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蓄势待发。
沙…沙…
那细微的摩擦声再次响起,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拖拽着移动?而且…正在靠近!
渐渐地,一个矮小、佝偻、动作极其僵硬迟缓的黑影,缓缓地从广场另一侧的巨型残骸阴影里,“挪”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个…人形?
但它走路的姿态怪异到了极点,关节仿佛锈死了一般,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身体极其不协调地左右摇晃着。
它似乎并未发现任天齐,只是漫无目的,或者说…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轨迹,在那片区域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徘徊着。
任天齐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在那东西偶尔转动“头颅”的瞬间,他看到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活物!
那赫然是一具彻底干瘪、皮肤紧贴骨骼、呈现出青黑色金属光泽的尸骸!它的眼眶是两个空洞的黑窟窿,里面没有任何光芒,只有深不见底的虚无!它的身上,还残留着一些破损的、制式统一的暗色铠甲碎片!
而最让人心悸的是,这具干尸的胸口,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材质与那银翼守桥人羽翼类似的银色长矛!
这具干尸…生前似乎是…守卫此地的战士?而被那银翼守桥人的武器所杀?
那它现在…是何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