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雪越下越烈,起初还是零星飘洒的雪粒,打在皮质披风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细沙划过布料;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成了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像被天神撕碎的棉絮,又像无数白色精灵在空中嬉戏,密密麻麻地铺满天地间。远处的山峰早已被积雪吞没,只留下模糊的白色轮廓;近处的岩石也裹上了厚厚的雪层,变成一个个圆滚滚的雪堆。狂风卷着积雪,在崖壁间呼啸穿梭,发出“呜呜”的声响——时而像山灵在深谷中低声呜咽,时而像潜伏的猛兽在暗处咆哮,那声音钻进耳朵里,听得人心头发紧,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
叶天抬手挡了挡扑面而来的风雪,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瞬间便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滑落,带来刺骨的凉意。他抬头望了眼被大雪彻底遮蔽的天空,原本还能隐约看到的铅灰色云层,此刻已完全消失在白色的混沌里,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雪势来得太猛,天山的暴风雪最是无情,再不下山,山路很快就会被积雪掩埋,到时候他们不仅会迷失方向,还可能被风雪困在山上,连取暖的柴火都没有,后果不堪设想。
“雪太大了,咱们得赶紧下山。”叶天的声音裹着风雪,传到众人耳中时已有些模糊,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次查探雪鹰巢穴,虽然没找到咱们要找的‘冰魄草’——那草能解百毒,本是为应对后续可能遇到的瘴气准备的——但至少没遇到成年雪鹰的突袭,也算是有惊无险。”
猎人团的队长老张用力点了点头,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节都泛着青紫色,连掌心的老茧都失去了往日的粗糙质感。他哈出一口白气,那白气在面前凝成一团白雾,久久不散:“叶兄弟说得对!这天山的暴风雪最是翻脸不认人,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可能刮起能把人卷走的狂风!再不走,咱们踩出来的脚印用不了一刻钟就会被雪埋了,到时候想下山都找不到路,只能在山上冻成冰雕!”
众人不再耽搁,迅速整理好行装——灵灵紧紧抓着小雨的手,小脸冻得通红,鼻尖泛着青,却还是把下巴埋在厚厚的披风里,努力昂着头跟上队伍的脚步,偶尔被积雪绊倒,也只是咬着牙爬起来,不肯落下半步;蒋少絮将泛黄的羊皮地图小心翼翼地折了三折,放进贴身的棉布布袋里,又用绳子把布袋系在腰间,生怕被风雪打湿——这地图是找到下山路的关键,绝不能出半点差错;冰瑶则走在队伍中间,她本就畏寒,此刻更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指尖却不时泛起淡蓝色的冰雾,冰雾落在前方的积雪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壳,这样一来,众人行走时就不会陷进过深的积雪里,能少些阻碍,也能节省体力。
叶天走在队伍最前面,他抽出腰间的佩剑——这剑是用玄铁打造的,剑刃锋利,即便在严寒中也依旧泛着冷光。每走几步,他就用剑刃拨开挡路的积雪,积雪太厚,最深处能没过膝盖,佩剑划过雪层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雪沫飞溅,很快便开辟出一条勉强能通行的小路。天痕圣虎幼崽原本乖乖待在他的披风里,小脑袋偶尔从衣襟处探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雪景,毛茸茸的身子贴着叶天的胸膛,带来一丝微弱却温暖的触感,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队伍翻过一道低矮的雪坡时,叶天忽然觉得胸前一轻——那股熟悉的温暖触感消失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发现披风的衣襟不知何时松开了,原本待在里面的幼崽竟没了踪影。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在周围的积雪里急切地寻找,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慌乱:“幼崽呢?刚才还在我怀里的,怎么不见了?”
众人听到声音,也纷纷停下脚步,迅速围拢过来。灵灵急得眼圈都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手紧紧攥着叶天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小白虎会不会掉进雪窟窿里了?或者被风吹到山下去了?它那么小,身上的毛又薄,肯定扛不住这么大的雪!”
小雨一边轻轻拍着灵灵的后背安抚她,一边蹲下身,仔细查看四周的雪痕——积雪表面很平整,只有他们一行人留下的深深脚印,没有明显的塌陷或拖拽痕迹。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雪面,感受着雪层的硬度:“应该不会掉远,”小雨的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镇定,“它的爪子很小,踩在雪上会留下浅浅的梅花印,咱们分开找,一人负责一片区域,说不定能找到。”
蒋少絮也立刻抬手,指尖泛起淡绿色的探测魔法——绿色的光晕在她掌心流转,像一团跳动的萤火,缓缓扩散开来,试图感知幼崽的气息。可暴风雪实在太大,狂风吹得光晕不停晃动,刚扩散出几步,就被风雪搅得支离破碎,连一丝微弱的气息都探测不到。她皱着眉,收回魔法,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风雪太大,魔法波动被干扰了,用不了。只能靠眼睛找了,大家小心点,别走远,保持互相能看到对方的身影,避免走散。”
冰瑶的心里也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她虽然一直不太习惯幼崽黏人,甚至曾因它总扒着自己的裙摆而无奈,可这一路看着它软乎乎的模样,看着它用小脑袋蹭自己手背时的乖巧,看着它在叶天怀里缩成一团睡觉的可爱模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出几分牵挂。她走到叶天身边,指尖泛起更浓的冰雾,冰雾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道半人高的薄薄冰墙——冰墙挡住了部分风雪,让周围的视线清晰了些,也让呼啸的风声减弱了几分。“别急,”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它那么小,跑不远,说不定是觉得冷,躲在附近的岩石后面取暖,或者不小心被雪埋住了,咱们仔细点找,肯定能找到。”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几乎要扩大搜寻范围时,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突然从前方不远处的雪堆里钻了出来。那身影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像个滚圆的小雪球,只有一双圆溜溜的蓝色眼睛露在外面,像两颗浸在雪地里的蓝宝石,格外显眼。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只天痕圣虎幼崽!
更让人意外的是,幼崽的嘴里还叼着一朵淡紫色的花——那花瓣呈椭圆形,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像被精心修剪过一般;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雪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却依旧保持着娇艳的紫色,没有丝毫枯萎的迹象。蒋少絮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雪灵花!这种花极耐寒,只在天山海拔三千丈以上的严寒地带生长,花瓣能入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在这么冷的雪山上,能找到一朵盛开的雪灵花,简直是奇迹!”
幼崽叼着花,踉踉跄跄地朝着冰瑶跑来——它的小爪子在积雪里不断打滑,好几次前腿一软,整个身子都跌进雪地里,雪沫灌进它的绒毛里,让它看起来更圆了。可它始终紧紧叼着那朵雪灵花,连花瓣都没松开一片,哪怕摔倒时牙齿微微松动,也立刻用力咬紧。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仿佛这朵花是它要献给最重要的人的珍宝,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
跑到冰瑶面前,幼崽轻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嘴里的雪灵花放在她的脚边,生怕不小心弄坏了花瓣。然后它抬起小脑袋,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冰瑶的裤腿,发出软糯的“呜呜”声——那声音里带着讨好,像在邀功,又像是在笨拙地表达心意,听得人心瞬间软了下来。
冰瑶看着脚边那朵沾着雪粒的淡紫色雪灵花,又看了看幼崽湿漉漉的蓝色眼睛——它的绒毛被雪打湿,紧紧贴在小小的身体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却依旧执着地蹭着她的裤腿,不肯离开。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从心底升起,像春日的暖阳融化了冰雪,之前对幼崽的疏离与不适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小心翼翼地弯腰,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花朵捡起来——花瓣很柔软,触碰到指尖时带着一丝冰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在寒冷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治愈,驱散了不少寒意。
“谢谢你。”冰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幼崽的绒毛——湿冷的绒毛下,能感受到它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却依旧努力贴着她的手心,像是在寻求安慰。幼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开心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小尾巴轻轻摇摆着,连“呜呜”声都变得欢快起来,像在回应她的感谢。
叶天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幼崽抱起来,用披风的衣襟将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帮它挡住呼啸的风雪:“你这小家伙,跑哪里去了?害得我们这么担心。是不是特意去给冰瑶姐摘花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自己。”幼崽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副满足又疲惫的模样,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又像是在享受温暖的怀抱。
“雪还在变大,咱们赶紧下山吧。”蒋少絮笑着说,目光在冰瑶手里的雪灵花和幼崽身上转了一圈,眼底满是笑意,“看来这次天山之行,咱们也不是毫无收获——不仅找到了雪鹰巢穴的位置,为以后避开这里提供了参考,还收获了一只黏人的小老虎,还有一份这么特别的礼物。这雪灵花可是难得的药材,说不定以后遇到中毒的情况,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众人再次启程,朝着山下走去。灵灵凑到冰瑶身边,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雪灵花,小脑袋歪着,眼睛里满是好奇:“冰瑶姐,这花叫雪灵花对吗?好漂亮啊!花瓣是紫色的,像天上的星星落在雪地里,还香香的!”冰瑶点了点头,将花轻轻举到灵灵面前,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嗯,是雪灵花。它很珍贵,只在很冷的雪山上开花,你看,它在这么冷的地方还能开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很厉害?”灵灵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崇拜,小嘴巴叽叽喳喳地说着要好好保护这朵花。
就在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时候,天山谷地的一处高地上,一只体型庞大的天痕圣虎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它浑身覆盖着雪白的毛发,毛发在风雪中轻轻飘动,像一团流动的白雪;深金色的纹路像一道道闪电,在白色的绒毛上格外醒目,尤其是额头中央的竖形金痕,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彰显着它草原神兽的身份。它远远地看着幼崽被叶天抱在怀里,看着冰瑶手里紧紧攥着那朵雪灵花,看着队伍里的人相互扶持着渐渐远去,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了之前的威严与冷漠,反而带着几分柔和与放心——它从幼崽离开雪鹰巢穴时就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生怕幼崽遇到危险,此刻看到幼崽被善待,看到它找到了愿意亲近的人,终于放下心来。
直到队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一丝痕迹,成年天痕圣虎才缓缓转过身。它的脚步很轻,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却没有丝毫犹豫。它朝着天山谷地的深处走去,很快便融入茫茫的白雪中,只留下一道渐渐模糊的背影——它知道,幼崽跟着这支队伍,会比跟着独自在雪山生存的自己更安全,也会拥有更多不一样的经历,这或许是对幼崽最好的安排。
下山的路虽然依旧艰难,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脚底下的冰面更是让人防不胜防,稍不留意就会打滑。可队伍里的气氛却格外温馨——叶天抱着幼崽,偶尔低头和它说几句话,声音温柔;冰瑶将雪灵花放进贴身的布袋里,时不时摸一摸,生怕花朵受损;灵灵和小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给幼崽起什么名字,一会儿说叫“雪球”,因为它像个小雪球,一会儿说叫“小白”,因为它浑身雪白,吵得不亦乐乎,却充满了欢乐;蒋少絮和老张则在前面探路,老张用猎刀敲打着前方的地面,判断哪里有冰,哪里的雪层较薄,蒋少絮则时不时提醒大家注意脚下,避免摔倒。
漫天风雪中,这支小小的队伍相互扶持着,朝着山下走去。身后的天山渐渐被大雪覆盖,之前查探巢穴的紧张、寻找幼崽的担忧,都被抛在脑后。而那份因幼虎而生的意外温暖与牵挂,却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在每个人的心里燃烧着,驱散了严寒,也永远留在了这段难忘的旅程里,成为日后回忆中最珍贵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