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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片梧桐叶如蝴蝶般轻盈地飘落在长椅上时,我不经意间瞥见了那部手机。

它静静地躺在木质长椅的尽头,黑色的外壳在阴影的笼罩下,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公园里的喷泉声掩盖了城市的喧嚣,午后的阳光将树影拉得很长。

我环顾四周,喷泉广场上只有几个带着孩子的老人,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丢失手机的焦急模样。

我慢慢地走近长椅,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部手机。

它的重量比我想象中的要轻一些,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我仔细观察着这部手机,机身没有任何划痕,就像是刚刚从包装盒里取出来一样崭新。

按下电源键,屏幕瞬间亮起,没有锁屏密码。

这让我感到有些诧异,在这个人人都把自己的秘密锁在电子设备里的时代,一部没有任何防护的手机就像是一本敞开的日记本,散发着一种危险的诱惑。

我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查看失物信息是合理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轻轻划开屏幕,屏幕上的界面简洁得近乎荒芜——只有基础应用程序,没有游戏,没有社交媒体,甚至连天气插件都没有。

这种极简主义不像选择,更像某种刻意的清除。

通讯录空空如也,通话记录里却有七个未保存的号码,最近一通是在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持续四十二秒。

我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最终转入机械的语音信箱。

没有问候语,只有空洞的提示音。

微信图标上的红点吸引了我。

点开后,好友列表只有五个联系人,最近的对话简单得令人不安:

\"到了吗?\"

\"到了。\"

没有称呼,没有表情符号,像两个陌生人在交换暗号。

我的指尖微微发抖,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我点开相册,随即屏住了呼吸。

七张照片,每张构图完全相同——一个女人站在昏暗的房间里,低垂着头,长发遮住面容。

唯一的光源是相机的闪光灯,在女人身后的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随着照片顺序,女人的衣服颜色逐渐变化,从浅蓝到深红,像是某种隐秘的标记。

最后一张照片中,那个女人似乎微微抬起了头,但闪光灯的反光让她的面部变成了一片惨白。

我猛地锁上屏幕,心跳如擂鼓。

在长椅上等待了很久,天色渐暗,公园里的游人开始散去。

我决定把手机交给附近的派出所,刚站起身,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袭来。

\"那是我的手机。\"声音低沉平稳,像是从地底传来。

我转身时差点惊叫出声——一个高瘦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却黑得深不见底,像两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男人的手伸过来,手指修长苍白,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

这双手让我联想到外科医生或是殡葬师——那些习惯于触碰生命边缘的职业。

\"里面有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男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是微笑,更像是某种神经质的痉挛。

\"第七张照片,\"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那个女人穿着红色毛衣。\"

我确实注意到最后一张照片中,那个女人穿着暗红色的衣服。

我颤抖着把手机递过去,男人接过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手背,冰凉得像大理石墓碑。

\"谢谢。\"他说完转身就走,黑色风衣在暮色中像一片移动的阴影。

我呆立原地,突然意识到公园已经几乎空无一人。

我抓起包快步走向出口,一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树丛间注视着我。

几次回头,除了被风吹动的树影,什么也没看见。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

短短三天转瞬即逝,而我也几乎将公园中的那次遭遇抛诸脑后。

周六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我伸了个懒腰,起床后决定去市图书馆还书。

图书馆离我家并不远,步行大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

当我走到图书馆入口处的台阶时,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个包看上去很新,但它的样式却非常普通,就像大学生们经常使用的那种背包。

我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图书馆前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似乎并没有人表现出丢失物品的焦急模样。

我弯腰提起背包,手臂猛地一沉——包出奇地重,仿佛装满了金属制品。

我调整了一下握姿,背包里突然传来一阵硬物碰撞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扳手、锤子之类的工具在互相摩擦。

我皱起眉头,这次我不想多管闲事,决定直接把包交给图书馆服务台。

就在我转身准备走向服务台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了过来,紧紧地按在了背包上。

“这是我的。”

那个声音像冰水滴入脊椎。

我抬头,再次看到了那张苍白的脸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衬衫,领口处露出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一条白色的蜈蚣趴在锁骨上。

\"又是你?\"我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反应吓到。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熟人之间的寒暄,而实际上我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仅限于那部诡异的手机和里面更加诡异的照片。

男人嘴角再次出现那种神经质的抽搐。

\"巧合。\"他说,声音轻得几乎被图书馆前的嘈杂淹没。

他从我手中接过背包,肩带绷紧时,包里的金属物品发出不祥的碰撞声。

\"里面是什么?这么重。\"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某种原始的求生本能警告我不要问这个问题。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谢谢。\"

然后转身离去,黑色背包在他肩上像一团不祥的乌云。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的人流中。

我注意到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是习惯了不被人发现;他的步伐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每一步的距离都完全相同。

更奇怪的是,尽管图书馆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与他发生肢体接触,仿佛有一圈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

回到家,我锁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呼吸。

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两次巧合,城市再大也难免遇到相同的人。

但当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七张照片中低着头的女人,以及背包里金属碰撞的声音。

周四晚上,我收到快递通知,下楼去取网购的新书。

小区的快递柜是智能型的,扫码就能打开对应格口。

当我拉开自己的格门时,发现里面除了我的快递盒,还有一个没见过的棕色纸箱。

\"奇怪。\"我拿出自己的快递,检查了另一个箱子的标签。

收件人姓\"张\",地址只写了小区名,没有具体楼号和门牌。

可能是快递员放错了。

我拍了张快递单照片发到小区业主群:\"有人丢快递了吗?放在7号楼快递柜里了。\"

不到五分钟,一个黑白向日葵头像的人回复:\"是我的。晚上九点来取,请暂放你处。谢谢。\"

头像点进去看不到任何朋友圈,昵称只有一个句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个快递都带回了家。

那个陌生箱子异常轻,摇晃时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空的。

晚上九点,没人来敲门。

九点半,我洗完澡,敷着面膜追剧。

十一点,我准备睡觉时,那个快递还静静地躺在玄关的鞋柜上。

我给那个黑白头像发了条消息:\"今天还来取吗?我要休息了。\"

没有回复。

午夜十二点刚过,我被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零点十七分。

\"谁啊?\"我隔着门问道,声音因睡意而含糊。

\"快递。\"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

我突然之间就清醒了过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

透过猫眼,我看到走廊的灯竟然坏掉了,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瘦的轮廓站在门口。

我是声音有些沙哑:“太晚了,明天再拿吧。”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异常坚定:“现在。”

那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急需。”

我不想惹麻烦,决定速战速决。

于是,我缓缓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将快递盒递了出去,同时说道:“给你,以后请早点……”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了门,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

还没等我发出尖叫,一只苍白的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巴,同时一股刺鼻的氯仿味道直冲进我的鼻腔。

我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只手的束缚,但是那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夹住我,让我无法动弹。

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眸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嘘,”男人轻声说道,“我们终于能好好认识了,颜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但是却让我感到一阵恐惧。

我继续挣扎着,但是我的力气越来越小,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最后的印象是男人拖着我走向卧室时,口袋里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和图书馆那个黑色背包里的一模一样……

意识像退潮般缓慢回归。

我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腕和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然后是身下床单的触感。

我试图移动,发现四肢被分开绑在床的四角,嘴里塞着布团,用胶带固定。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勾勒出床边那把椅子上的轮廓。

男人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我,膝盖上放着那个从快递柜取来的棕色纸箱。

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一大卷麻绳和几卷宽胶带。

\"早上好。\"他说,声音出奇地温和,\"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声。

我的思维完全被恐惧所占据,如同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混乱不堪。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绑架我?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疯狂盘旋,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我叫张允志。\"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自我介绍。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我知道你叫颜梦,28 岁,在出版社做编辑,独居,父母在老家。\"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抚过纸箱中的麻绳,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部黑色手机,点开相册,缓缓转向我。

那是昨晚的照片,我昏迷在床上,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闪光灯在我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

\"第八个。\"张允志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手指温柔地抚过屏幕。

\"你是最完美的一个。\"

我的眼泪浸湿了堵嘴的布团。

张允志突然站起身来,他走到床头柜前,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然后转身向我走来。

\"你得吃点东西。\"他说,撕开我嘴上的胶带时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件珍贵礼物,\"我煮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粥的香气飘进鼻腔,我震惊地发现这确实是我最爱的口味。

张允志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我嘴边,眼神中竟带着期待。

\"吃吧,\"他催促道,\"我不会下毒的。我想要你...完好无损。\"

我紧抿着嘴唇。

张允志叹了口气,放下粥碗,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那就只能用营养液了。\"他平静地说,熟练地拿出一次性针管,\"我不喜欢这样,但你得保持体力。\"

针头刺入手臂的疼痛让我呜咽出声。

张允志的动作精准而温柔,像个专业的护士。

注射完后,他轻轻按摩我的手臂帮助吸收。

\"睡吧,\"他低声说,重新贴上胶带,\"我们有的是时间。\"

日子像粘稠的糖浆般缓慢流逝。

张允志趁着我昏睡的时候,将我转移到另一处房子。

这里的布局与我家有着诡异的相似,却又在极简的陈设中透着冰冷的疏离。

窗户被严严实实地封死,唯有从缝隙间漏进的光线,诉说着白昼与黑夜的交替。

他每天准时给我喂食、擦身、梳头,甚至帮我换衣服。

那沉默寡言的模样,将我当作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收藏品般呵护。

有时他会用那部黑色手机给我拍照,总是同样的角度——我低着头,在昏暗的房间里。

我早已不再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只是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

奇怪的是,我不自觉地开始留意张允志的种种细节:他煮咖啡时总要先将杯子温热,那一丝不苟熨烫得笔挺的衬衫领口,还有给我梳头时小心翼翼、生怕扯痛我的轻柔动作。

某个夜晚,张允志端来一碗热气氤氲的番茄牛腩面,熟悉的香气正是我儿时最爱的滋味。

那一刻,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 我哽咽着质问,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却又要将我囚禁?”

张允志喂食的动作骤然停下,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因为你们终将离开。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属于我。”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我置身于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两边墙壁上挂满了照片。

七个女人低着头,身着不同色彩的衣衫,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宛如一排沉默的幽灵。

走廊尽头是一面空白的墙,等待着第八张照片。

此后,张允志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次离开,他都会将我仔细捆绑,确保我插翅难逃。

三周后的一个下午,与往常不同,张允志解开了我脚踝的束缚,让我得以在卧室的方寸之地挪动,但手腕依然被束缚。

他仅仅锁上了卧室的房门,留下了一丝有限的自由。

我在房间里踱步,脚踝上的铃铛随着移动发出清脆声响——这是张允志的新主意,能随时掌握我的位置。

铃铛声在空荡的房子里回响,像某种诡异的音乐。

走到衣柜前时,我注意到地板上有道不明显的缝隙。

蹲下身,我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一个隐藏的拉门。

心脏狂跳,我犹豫了。

知道下面有什么可能会摧毁我现在脆弱的平静,但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

拉门无声地滑开,一段幽暗的楼梯在眼前延伸。

黑暗中,淡淡的防腐剂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扑面而来,那刻意营造的芬芳,像是为了掩盖更可怕的味道。

我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依次亮起。

这里比我想象中更为宽敞,却不像是地下室,反而更像是一个阴森的展览厅。

七具人体标本整齐排列在玻璃展示柜中,每一个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低头垂首,长发如瀑般散落,身着不同颜色的衣衫。

她们被制作得栩栩如生,皮肤甚至还泛着血色的光泽,唯有颈后那道细密的缝合线,无情地揭露了她们早已逝去的真相。

我惊恐地踉跄后退,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工作台。

台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冰冷的器械:锋利的骨锯、细长的缝合针、尖锐的注射器,还有一排标着编号的玻璃罐,里面漂浮着人体组织。

我的视线落在一个打开的相册上——里面是每个\"藏品\"被制作过程的照片,从活体到标本的转变被详细记录。

在每个女人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诡异的安详,仿佛死亡对她们而言,是一种解脱与恩赐。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张允志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是为了替换标本手中早已枯萎的残花。

“你不该来这里,”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她们还没准备好见你。”

我嘴唇颤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张允志缓步走近,手指轻轻抚过最近的一个标本 —— 那个身着蓝色衣服的女人,眼神中带着近乎虔诚的狂热。

“我给了她们永恒。时间会无情地摧毁一切美丽,但我阻止了它。现在她们永远完美,永远属于我。”

他突然转向我,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很快,你也会加入她们。第八个,也是最完美的一个。”

我本应被恐惧彻底吞噬,然而,一种更为可怕的情绪却悄然占据了我的内心 —— 嫉妒。

我嫉妒这些女人获得了张允志口中的 “永恒”,嫉妒她们能永远定格在完美的瞬间。

这个念头让我想尖叫,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呜咽。

张允志误解了我的反应,温柔地说道:“别害怕,过程几乎无痛。”

他牵起我的手,那只手带着冰凉的触感,“现在,我们上楼吧。我给你买了新裙子,粉色的。”

粉色丝裙像第二层皮肤贴在我的身上。

张允志让我站在卧室中央,他的指尖带着近乎虔诚的触感,在我肩头游走,调整着我的姿态 —— 低头,肩膀放松,双手自然下垂。

闪光灯亮起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完美地摆出这个姿势,仿佛身体早已在漫长的囚禁中,被驯服成了一具听话的傀儡。

“完美。” 张允志的低语裹挟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

他低头凝视手机屏幕的模样,“明日,便是最佳时刻。”

我深知所谓 “时刻” 意味着什么 —— 今晚,或许就是我作为鲜活生命的最后一晚。

然而,诡异的是,这份认知并未唤起我预想中的恐惧,反而在心底滋生出一种扭曲的期待。

仿佛成为他精心雕琢的完美藏品,被永远定格在他炽热的目光中,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 “殊荣”。

但当我躺在床上,听着张允志在楼下准备工具的声响时,一个叛逆的念头突然闪现:如果我不完美了呢?

凌晨三点,确定张允志已在楼下的椅子上陷入沉睡后,我轻手轻脚地起身。

月光透过封死的窗户缝隙,照亮了梳妆台上的剪刀。

我缓缓伸出手握住剪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凉意。

随后,我闭上眼睛,将剪刀伸向自己的长发。

一缕缕黑发飘落在地,像死去的蛇。

当头发变得参差不齐时,我将剪刀的尖端对准自己的左脸颊,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鲜血如绽放的红梅,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粉色的丝裙上。

最后,我抓起桌上的墨水,肆意地泼洒在裙摆上,又在地上翻滚,让泥土沾满裙角。

我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 凌乱的头发,狰狞的伤口,污秽不堪的裙摆,曾经的 “完美” 已然破碎。

清晨,张允志的尖叫声惊醒了我。

他呆立在床前,脸色惨白如纸,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我毁容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颤抖,\"你毁了自己!\"

我仰起头,露出一个带着胜利意味的微笑:“现在,我不再完美了。”

张允志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在房间里疯狂地踱步,时而用手撕扯自己的头发,时而对着墙壁怒吼。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时而看向我,那目光中既有愤怒,又有不舍。

最终,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推迟,必须等伤口愈合,等头发长回来...”

我成功了,我赢了第一回合。

我破坏了张允志的计划,赢得了时间。

但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后悔了——我本可以成为他最完美的藏品,现在却只是一个破损的替代品。

时针在被封死的窗外悄然转过三十圈,我脸上的伤口结痂脱落,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张允志自此绝口不提 “收藏” 之事,但也没有放我走。

我们就这样陷入了一场荒诞又诡异的同居状态 ——

他化身成沉默的管家,精心烹制三餐,而我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进食;

他手持抹布擦拭每一寸角落,我则蜷缩在沙发里,目光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跳动的光影;

夜幕降临时,他低沉的嗓音裹挟着书页翻动声,伴我坠入混沌梦境。

每当午夜梦回,月光如霜透过窗缝洒落,张允志总会悄然来到床边。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我脸上的疤痕,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愤怒与悲伤。

而我,竟会鬼使神差地主动亲吻他的手背,内心被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充盈。

我破坏了自己,却因此获得了更多活着的时光。

某个细雨绵绵的傍晚,张允志浑身带着潮湿的寒气归来,手中紧攥着一管白色药膏。

“这个能淡化疤痕。” 他的语气平淡,但手指在药管上捏出了凹痕。

我接过药膏,却没有使用。

次日清晨,我故意当着张允志的面,将那管药膏扔进垃圾桶。

\"为什么?\"张允志问道,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扬起下巴,直视他燃烧着怒意的双眼,字字清晰地说:“因为我喜欢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这是实话,我病态地享受着这种能牵动他情绪的快感。

刹那间,张允志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他猛地扑过来,将我死死按在冰凉的墙壁上。

我们的呼吸交融,我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和血的味道。

我绷紧身体,等待着预料中的暴力降临,然而,他却突然低头狠狠吻住了我——一个充满占有欲和扭曲情感的吻。

“你会成为我的,” 他在我唇边喘息低语,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但不是作为藏品... 至少现在不是。”

那天晚上,张允志不再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而是翻身上床,躺在了我的身边。

他的手指轻柔地在我疤痕上来回摩挲。

我靠在他胸口,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竟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安宁。

此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如同剧毒的藤蔓,在心底疯狂生长,将恐惧悄然转化为病态的依赖,把囚禁错认为热烈的爱。

外面的世界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变得遥不可及,而这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牢笼,却成了我认知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春天来临时,我获得了更多的自由。

张允志默许我在各个房间自由穿梭,甚至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暗门钥匙交到我手中 —— 他称之为 “收藏室” 的禁地,如今竟成了我的 “工作间”。

那些陈列在玻璃柜中的 “藏品”,不再是令我毛骨悚然的存在。

我逐渐熟练地调配防腐液,将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细长的导管注入玻璃柜。

学会用象牙梳细致梳理她们的长发,让每一根发丝都保持柔顺。

更学会用特殊的油彩,小心翼翼地掩盖她们脸上因时间流逝而产生的细微色差。

“你学得很快。” 某个黄昏,张允志的指尖如羽毛般掠过我脸颊的疤痕,冰凉的触感让我微微战栗。

“或许有一天,你会帮我找到下一个。”

这句话让我心跳加速。

我开始留意张允志的偏好——他喜欢黑长直发的女人,年龄在25到30岁之间,身材纤细但不瘦弱。

每当电视屏幕上闪过符合标准的面容,我会不自觉地记下特征,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张允志 “汇报”。

\"那个新闻主播很漂亮,\"一天晚上,我指着电视说,\"她的锁骨线条很特别。\"

张允志转头惊讶地看向我,随即绽放出罕见的、近乎宠溺的微笑:“你开始理解了。”

那一刻,我竟因这句褒奖而心跳加速,胸腔里翻涌的虚荣感,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夏天的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张允志浑身湿透地归来,怀中横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她白色的连衣裙沾满泥浆,却无损那份出尘的气质,瀑布般的黑发垂落在旁,苍白的面容在闪电的映照下宛如沉睡的缪斯。

我近乎本能地迎上去,与张允志默契地将她抬到工作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 —— 消毒、铺巾、调试器械,这些流程早已刻入我的肌肉记忆。

“这次由你来主导。” 张允志将一套闪着寒光的工具推到我面前,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温柔,“就像我教你的那样,为她编织永恒的梦境。”

我稳稳接过注射器,看着透明的药液缓缓注入女子静脉,手没有颤抖。

然后我拿起梳子梳理着她的长发,确保每一丝都完美无瑕。

张允志站在身后,呼吸轻拂着我的耳畔,声音温柔得像在教授心爱的学生。

当一切准备就绪,张允志将骨锯递到我手中,\"你想试试吗?\"

骨锯比我想象的更重,但握在手里却意外地合适。

我抬头望向张允志,寻求最后的确认。

张允志点头,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完美的收藏需要完美的准备。你做得很好。\"

然而,就在骨锯即将落下的刹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瞳孔里,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翻涌,直直地撞进我的灵魂深处 —— 那眼神如此熟悉,分明是无数个深夜里,镜子中我望向自己的模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公园长椅上捡到陌生手机的午后,那个天真地以为世界遵循光明法则的编辑,此刻与眼前这个手持凶器的自己重叠。

骨锯 “哐当” 坠地,在寂静的地下室激起刺耳的回响。

“我... 我不能!” 我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工作台,玻璃罐里的人体组织随着震动轻轻摇晃。

张允志的脸色瞬间阴沉:“我以为你明白了。永恒,是赐予灵魂的最高礼赞。”

他弯腰拾起骨锯,金属在地面拖曳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我想阻拦,双腿却像被钉死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光闪过。

女子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恐惧的表情在死亡的瞬间凝固成诡异的安详,如同地下室里其他七件 “藏品” 那样。

处理完一切后,张允志洗净双手,走到我面前。

“下次你不必参与了。”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冰冷。

“但你要记住 —— 你永远都是我的第八件藏品。疤痕、瑕疵,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那天晚上,我躺在张允志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

我轻轻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女人面容憔悴,左脸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粉色。

我伸手抚摸那道疤痕,突然明白了张允志话中的含义——我已经被收藏了,只是以另一种形式。

回到床上,我蜷缩进他的怀抱,感受着他体温传递的桎梏。

明天,我会继续帮他整理收藏室,继续物色下一个目标。

因为我别无选择,因为我已经属于这里,属于他。

在即将入睡前,我想起张允志手机里那些低着头的女人。

现在我终于明白,低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臣服——对永恒的臣服,对完美的臣服,对张允志的臣服。

我闭上眼睛,梦见自己站在八个玻璃柜中间,穿着粉裙,低垂着头,面容安详。

张允志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部黑色手机,正在拍摄第九个穿白衣的女人。

梦醒时,我发现自己正抚摸着张允志的锁骨上那道疤痕,思考着它背后的故事。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又是一天囚禁,又是一天扭曲的\"爱情\"。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张允志醒来后的第一个吻,和那句已经成为我生存理由的低语:

\"我的完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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