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绸子,慢慢裹住邯郸城的屋檐。相府书房里却亮着鲸油烛,烛火跳动间,将案上那枚血玉的红光映得愈发妖异——玉是鹅蛋大小,通体红得像凝住的血,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仔细看竟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爬,那是噬魂巫阵的核心“聚煞玉”。
赵穆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锦袍上绣的金线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聚煞玉,指尖沾着的一点黑灰,是今早下属送来的“报信”——东市分舵被烧,城南驿站的邪兵折了大半,连控制邪蛊的引蛊液都被人劫走了。
“项氏后人……”赵穆低低念了一声,嘴角勾起抹冷笑,却没半分暖意。他是逆时盟安插在赵国的代理人,表面是权倾朝野的相邦,暗地里却在帮逆时盟布噬魂巫阵,打算等巫阵大成,用邯郸城百姓的魂魄喂养邪蛊,再趁机夺了赵王的王位。可这才几天,就冒出个项尘,毁他分舵,救他“蛊引”,还敢用龙血破邪蛊——这口气,他咽不下。
门外传来轻叩声,下属的声音带着怯意:“相邦,南疆来的三位巫祝大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赵穆收回手,将聚煞玉拢在袖中,眼底的戾气压了压。
门被推开,三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进来。为首的人裹着及地的黑袍,兜帽压得极低,露出的半张脸是青灰色的,嘴角裂到耳根,像是被刀划开的;旁边两个稍矮些,黑袍上绣着黑蛇纹,手里各拎着个藤编的筐,筐里不知装了什么,偶尔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赵穆请来的三大巫祝,来自南疆十万大山,擅长巫蛊之术,是逆时盟专门派来帮他镇场子的。
“相邦找我们,是为了那搅局的小子?”为首的巫祝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刺耳得很,他抬起头,兜帽下的眼睛竟是全黑的,没有眼白。
赵穆点头,从案上拿起一张画像——上面画的正是项尘,是驿站逃回来的邪兵凭着记忆画的。“就是他,叫项尘,自称项氏后人,会用龙血,还懂机关术。你们去会会他,看看是真有本事,还是装腔作势。”他顿了顿,指尖在画像上戳了戳,“别杀了,留着口气,我倒要看看,他的血能不能养我的聚煞玉。”
为首的巫祝接过画像,看都没看就揣进黑袍里,声音透着诡异的兴奋:“放心,我们会让他知道,南疆巫术的厉害。”说罢,他和另外两个巫祝对视一眼,三人周身突然泛起淡淡的黑烟,再一眨眼,竟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股刺鼻的腥气。
赵穆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拿起聚煞玉摩挲着,眼底闪过狠光:“项尘,别坏了我的大事,否则……我让你连魂魄都留不下。”
第二天一早,邯郸城的东市就热闹起来。铁匠铺的“叮叮当当”声,小贩的吆喝声,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过,铃铛“叮铃”响,透着股烟火气。
项尘站在“李记铁匠铺”的柜台前,看着老铁匠李伯把玄铁刀递过来。刀身上的缺口已经补好,李伯还加了点陨铁,刀刃泛着冷光,比之前更锋利了。
“李伯,您这手艺,真是没的说!”项尘接过刀,挥了挥,手感比之前更趁手。之前救阿木时,玄铁刀砍在煞气淬炼的铁链上,崩了个小口,他今早特意来修,顺便再打几个木鸢哨的零件——上次用木鸢哨引开邪兵很管用,多备几个总没错。
李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你这小子,每次来都给我带好酒,我能不往心做吗?对了,上次你说的邪兵,没再闹了吧?”他也是护秦会的外围成员,知道项尘在跟逆时盟斗,就是年纪大了,不能上战场,只能在后方帮衬着。
项尘笑着摇头:“暂时没了,不过还得防着点。您也注意安全,要是看到穿黑袍、身上有腥气的人,赶紧躲起来。”他想起赵穆派来的巫祝,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特意叮嘱了一句。
李伯点头:“放心,我知道。你也小心点,出门在外,别跟人硬碰硬。”
项尘应了声,拿起修好的玄铁刀和打好的木鸢哨零件,揣进怀里,跟李伯道别后,转身走出了铁匠铺。
他没走主街,而是拐进了一条窄巷——这条巷是回据点的近路,平时没什么人,清净。巷子里的墙皮都剥落了,墙角堆着些枯枝败叶,风一吹,卷起地上的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
项尘刚走到巷中间,突然停下脚步。他的时空感知突然有了反应——周围的空气好像变慢了,还透着股熟悉的煞气,跟之前遇到的邪兵不一样,这煞气更阴冷,还带着股腥气。
“出来吧,别躲了。”项尘握紧玄铁刀,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话音刚落,巷口和巷尾突然同时泛起黑烟。黑烟散去,三个裹着黑袍的人站在那里,正是赵穆派来的三大巫祝。为首的巫祝兜帽压得低,露出的半张脸青灰色,嘴角裂到耳根,看着格外吓人;另外两个巫祝手里各拎着个藤筐,筐盖没盖严,能看到里面有黑色的东西在动。
项尘心里一紧——这三个人的气息比邪兵可怕多了,显然是巫师一类的角色。他想起滕风说过,逆时盟有不少南疆来的巫祝,擅长蛊术和巫术,看来这三个就是了。
“你就是项尘?”为首的巫祝开口,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刺耳得很。他往前走了两步,黑袍扫过地上的石子,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项尘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拦我?”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从袖口摸出几枚玄铁针——这是他昨晚特意磨的,针尖淬了点龙血,对付邪祟应该管用。
为首的巫祝冷笑一声,从黑袍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纸。符纸上画着诡异的符文,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走不了了。”
说罢,他将黑符往空中一抛,手指快速结印,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黑符突然燃起黑色的火焰,火焰中竟钻出一条两米多长的黑蛇——蛇身粗得像手臂,鳞片泛着冷光,獠牙上滴着绿色的毒液,吐着信子,朝着项尘扑过来!
“是巫符化蛇!”项尘心里一凛,他在项少龙留下的笔记里见过,这种巫符能召唤出毒蛇,蛇毒有剧毒,沾到就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项尘的时空感知发挥了作用——他能清晰地预判出黑蛇的扑击方向。他猛地侧身,躲过黑蛇的尖牙,同时将手里的玄铁针朝着为首巫祝的手腕甩过去!
玄铁针泛着银光,速度极快。为首的巫祝正专心控制黑蛇,没料到项尘会突然反击,等他反应过来时,玄铁针已经刺中了他手腕上的“曲池穴”——这是控制玄气和咒语的关键穴位。
“啊!”巫祝惨叫一声,结印的手瞬间僵住,嘴里的咒语也断了。空中的黑蛇失去控制,“砰”的一声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一股腥气。
为首的巫祝捂着手腕,黑血从指缝里渗出来——玄铁针上的龙血起作用了,正压制着他体内的煞气。他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对着另外两个巫祝喊道:“动手!用巫幡!”
另外两个巫祝早就等着了,听到命令,立马将藤筐扔在地上,从黑袍里掏出两面黑色的幡旗。幡旗上绣着骷髅头,还挂着些细小的骨头,风一吹,骨头“哗啦”响,透着股阴森劲儿。
两人同时将巫幡往地上一插,嘴里念着咒语。瞬间,巷子里刮起了阴风,风里卷着沙石,朝着项尘扑过来!沙石带着煞气,打在身上像刀割一样疼,而且阴风里还藏着细小的黑虫——是巫蛊里的“噬心蛊”,一旦钻进人的毛孔,就会顺着血管爬到心脏,啃噬心脏。
项尘赶紧激活玄甲——他从怀里掏出青铜龙符,龙符泛着红光,瞬间融入他的体内。紧接着,一层暗红色的玄甲覆盖住他的全身,玄甲上的龙纹泛着微光,将阴风挡在外面。
“砰砰砰!”沙石打在玄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伤到项尘分毫。那些细小的黑虫飞到玄甲附近,被龙纹的红光一照,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这是什么甲?”两个持幡的巫祝见状,脸色变了变——他们的巫幡召来的阴风煞气,竟然破不了这玄甲!
项尘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握紧右拳,将龙气注入拳中。拳头瞬间泛起红光,龙气在拳头上萦绕,带着股威严的气息——正是龙血拳!
“给我破!”项尘大喝一声,朝着其中一面巫幡冲过去。阴风刮得更猛,沙石像暴雨一样砸过来,可他的玄甲硬得很,根本不怕。他几步冲到巫幡前,一拳砸在幡面上!
“轰!”
红光迸发,巫幡上的骷髅头瞬间裂开,幡面被龙气撕裂,碎成了好几片。持幡的巫祝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黑血,挣扎着爬不起来。
剩下的那个持幡巫祝见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操控巫幡,想召来更厉害的煞气。可项尘已经冲了过来,又是一拳砸在巫幡上——“咔嚓”一声,巫幡也碎了,这个巫祝也被气浪掀飞,跟同伴摔在一起。
为首的巫祝见两个同伴都被打倒,知道自己不是项尘的对手。他眼神阴狠地看了项尘一眼,突然从黑袍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粉末包,往地上一撒。粉末遇风就燃,冒出浓浓的黑烟,将整个巷子都笼罩住。
“我们还会再来的!”为首的巫祝的声音从黑烟里传来,带着不甘和怨毒。
项尘赶紧捂住口鼻,等黑烟散去,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三大巫祝都跑了,只留下两个破碎的巫幡,还有地上一滩滩的黑血。
项尘没去追——他知道巫祝擅长隐匿,追也追不上,而且黑烟里说不定有毒,还是小心为妙。他走到破碎的巫幡旁,蹲下来查看,突然发现地上有一枚黑色的令牌。
令牌是巴掌大小,用某种黑色的木头做的,上面刻着一个“穆”字,刻得很深,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煞气。项尘捡起令牌,入手冰凉,还带着股腥气——显然是三大巫祝逃走时不小心掉的。
“穆?”项尘皱着眉,心里犯嘀咕。邯郸城里姓穆的权贵不多,最有名的就是相邦赵穆。难道这三大巫祝,是赵穆派来的?
他把令牌揣进怀里,又看了看地上的巫幡碎片——幡面上的骷髅头和骨头,跟之前遇到的邪兵身上的煞气不一样,更阴冷,显然是南疆巫术的风格。赵穆是赵国的相邦,怎么会跟南疆巫祝扯上关系?难道他也是逆时盟的人?
一连串的疑问在项尘脑子里打转。他知道,这个“穆”字令牌,绝对不简单,得赶紧回据点,跟滕风他们商量商量。
项尘快步走出窄巷,往护秦会的据点走去。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应该是巫祝逃走后留下的眼线,不过他们没敢再动手,显然是怕了项尘的龙血拳和玄甲。
回到据点时,滕风、老叔和阿木正在石屋里商量事情。阿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些,正拿着之前缴获的引蛊液,跟老叔研究上面的符文。
“项尘,你回来了!”滕风看到项尘,赶紧站起来,“怎么样,玄铁刀修好了吗?”
项尘点头,把玄铁刀放在石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枚黑色的令牌,递给滕风:“刀修好了,不过我在巷子里遇到了三个巫祝,是他们掉的令牌,上面刻着‘穆’字。”
滕风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脸色突然变了:“穆字令牌?难道是赵穆?”
老叔也凑过来看,眉头皱得紧紧的:“赵穆是相邦,权倾朝野,怎么会跟巫祝扯上关系?难道他也是逆时盟的人?”
阿木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令牌:“我之前在驿站听邪兵说过,他们的上头有个‘穆大人’,难道就是赵穆?”
项尘点头:“很有可能。那三个巫祝擅长南疆巫术,用的巫符能化蛇,巫幡能召阴风,还带蛊虫,显然是逆时盟的人。他们拿着我的画像来拦我,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这令牌上的‘穆’字,十有八九就是赵穆。”
滕风捏着令牌,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如果赵穆是逆时盟的人,那事情就麻烦了。他是相邦,掌控着赵国的兵权,还有王宫的守卫,要是他帮逆时盟布噬魂巫阵,我们根本没法阻止。”
老叔也叹了口气:“而且赵穆心思深沉,在赵国经营了这么多年,势力大得很,我们想动他,难啊。”
项尘看着石桌上的令牌,心里却有了个主意:“不管他势力多大,我们总得查清楚。阿木不是说,他在驿站听邪兵提过‘穆大人’吗?我们可以从邪兵入手,找几个活口,问问赵穆和逆时盟的关系,还有噬魂巫阵的具体位置。”
滕风眼前一亮:“对!我们可以让小五他们去侦查,看看赵穆的相府有没有异常,再找机会抓个邪兵活口,问出真相。”
老叔也点头:“我也可以去查查赵穆的底细,我年轻时在邯郸城混过,认识些老熟人,说不定能问到些消息。”
阿木也举起手:“我也去!我现在身体好了,能帮上忙!”
项尘看着众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虽然赵穆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查清楚真相,阻止逆时盟的阴谋。
他拿起那枚“穆”字令牌,放在聚煞玉的画像旁——画像上的赵穆面带微笑,看着温文尔雅,可谁能想到,他竟是逆时盟的代理人,手里还握着能吞噬魂魄的聚煞玉。
“赵穆,不管你有多大势力,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项尘心里默念着,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石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令牌上,“穆”字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挑衅。一场针对赵穆的调查,即将开始,而邯郸城的局势,也变得愈发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