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秦会的据点藏在邯郸城西北角的破庙里,庙外是半人高的荒草,庙里的香炉早被风雨蚀得只剩半截,唯有东厢房的窗纸上总透着微光——那是项尘他们议事、修整的地方。
此时,东厢房的木桌上摊着那枚“穆”字令牌,滕风正用手指摩挲着令牌边缘的煞气,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叔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围着令牌转个不停,显然这令牌上的邪祟之气极重。阿木则蹲在桌边,用布擦着项尘那把玄铁刀,时不时抬头看看众人,眼里满是担忧。
“依我看,这赵穆十有八九是逆时盟的人。”滕风放下令牌,声音压得很低,“他身为相邦,却暗中养着巫祝,还在用噬魂巫阵,这要是传出去,整个赵国都得乱。”
老叔也点头,收起罗盘:“我今早去问了几个老熟人,他们说赵穆最近总往城外的‘黑风谷’跑,那地方常年不见太阳,阴森得很,说不定巫阵就布在那儿。”
项尘正拿着木鸢哨的零件琢磨,闻言抬起头:“黑风谷?我之前听李伯说过,那地方邪得很,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的。要是巫阵真在那儿,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查探。”
话音刚落,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叩叩叩”的敲门声,节奏很轻,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滕风瞬间绷紧了神经,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刀:“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相邦府的人,送请柬给项尘先生。”
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赵穆这时候送请柬,肯定没好事。项尘给滕风递了个眼色,滕风走到门边,先从门缝里看了看,只见门外站着个穿灰袍的侍从,手里捧着个朱红的锦盒,身后还跟着两个挎刀的护卫,气息都很沉稳,显然是练家子。
滕风打开门,冷声道:“什么请柬?”
灰袍侍从脸上没什么表情,将锦盒递过来:“相邦说,听闻项尘先生是项氏后人,心怀天下,想邀先生明日巳时赴府中宴饮,共商赵国安危。”说罢,他顿了顿,补充道,“相邦还说,先生若是不来,便是看不起他这个相邦,也看不起赵国百姓。”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滕风脸色一沉,正想反驳,项尘走了过来,接过锦盒:“我知道了,替我谢过相邦。”
灰袍侍从没多话,微微躬身,转身带着护卫走了,脚步轻得像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荒草里。
滕风关上门,看着项尘手里的锦盒,急声道:“你怎么还接了?这分明是陷阱!赵穆肯定想趁机夺你手里的龙符,说不定还想用噬魂术害你!”
项尘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朱红请柬,鎏金的“赵府”二字烫在封皮上,像淬了血的元宝。他展开请柬,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却透着股阴狠——“谨备薄宴,盼项氏贤侄驾临,共议保赵之策,若有推辞,恐伤两国邦交”。
“共商赵国安危?还拿邦交说事,他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项尘冷笑一声,将请柬拍在桌上,“他越是这样,我越要去。正好借机摸清噬魂巫阵的位置,还能抢回那枚聚煞玉——上一章他拿聚煞玉当宝贝,说不定巫阵的核心就是那东西。”
老叔皱着眉:“可赵穆府里肯定布满了巫蛊和杀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项尘指了指桌上的机关鸟零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有机关术,再准备些家伙,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阿木也站起来,攥着拳头:“项尘哥,我跟你一起去!我现在能打了,能帮你挡着!”
项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留在据点,帮滕风哥和老叔盯着相府的动静,要是我到了午时还没回来,你们就按计划去黑风谷查探,这样更保险。”
阿木还想再说,滕风拉了拉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他知道项尘决定的事,没人能改,而且留在据点接应,确实更重要。
“那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小心。”滕风看着项尘,语气里满是担忧,“我这就去准备玄气液,你用机关术改造装备,我们今晚就忙活,确保万无一失。”
老叔也点头:“我去收拾些解毒的草药,赵穆府里肯定有蛊虫,带点草药防身。”
当天傍晚,破庙后院的铁匠铺里就热闹起来。这铁匠铺是老叔之前偷偷改造的,里面有个小熔炉,还有各种打铁的工具,平时用来修修兵器,这次正好给项尘用来制作机关装备。
项尘围着火炉,额头上满是汗珠,手里拿着个铁锤,正在敲打一块桐木。桐木很轻,却很结实,是做机关傀儡的好材料。他要把之前拆下来的机关鸟零件,改造成一个“烟雾傀儡”——傀儡的外形要跟自己一模一样,这样关键时刻能替他挡灾,还能释放烟雾迷惑敌人。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铺子里回荡,滕风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个瓷瓶,正在往布条上倒玄气液。玄气液是用玄铁石和龙血熬成的,能克制煞气,缠在玄铁枪上,燃烧时还能释放玄气,对付巫祝正好。
“项尘,玄气液熬好了,你看够不够?”滕风举起瓷瓶,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红光。
项尘放下铁锤,擦了擦汗,走过去看了看:“够了,再拿十块布条,我缠在玄铁枪上,到时候点燃布条,玄气能挡住巫蛊。”
他接过瓷瓶,先把玄铁枪放在铁砧上。玄铁枪是他之前从邪兵手里缴获的,枪身有一米多长,枪头锋利,他之前还在枪头刻了些克制煞气的符文。现在缠上浸了玄气液的布条,就像给枪加了层“护身符”。
缠好布条,项尘又回到熔炉边,继续敲打桐木。他先把桐木雕成自己的身形,然后用麻布裹住,再涂上颜料——衣服是他平时穿的青布衫,头发用麻绳扎成发髻,甚至连脸上的一颗小痣,都用墨点了上去,远远一看,跟真的项尘没两样。
“你这傀儡,做得也太像了吧?”滕风走过来,看着傀儡,忍不住感叹,“要是不仔细看,我都以为是你站在那儿。”
项尘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之前准备的硫磺和硝石:“这还不算完,我要在傀儡肚子里装个硫磺硝石包,再装个机关引信,只要一按傀儡腰间的按钮,引信就会点燃,硫磺硝石遇热会释放浓烟,能挡住敌人的视线。”
他小心翼翼地把硫磺硝石包塞进傀儡肚子里,然后用机关鸟的零件做了个引信——引信是用铜丝做的,一端连在硫磺硝石包上,另一端连在傀儡腰间的按钮上,只要轻轻一按,铜丝就会摩擦生火,点燃引信。
“对了,我还得在傀儡身上留个暗记。”项尘想了想,从工具箱里拿出个小刻刀,在傀儡的袖口刻了个小小的“尘”字,“这样我就能分清哪个是傀儡,哪个是自己了。”
滕风看着他细致的样子,心里的担忧少了些:“你考虑得真周全,这样就算赵穆设了陷阱,你也能应对。”
项尘点点头,又从角落里拖出个木箱,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些玄铁碎片。他要做十枚玄气雷——玄气雷的外壳用玄铁做,里面装着玄气液和硫磺的混合物,点燃引信后会爆炸,释放出大量玄气,既能伤敌,又能克制煞气。
他先把玄铁碎片熔化成小块,然后用模具压成球形,再在中间钻个小孔,用来装玄气液和硫磺。装完后,用玄铁盖封住小孔,再在外壳上刻上符文,最后插上引信——引信是用麻绳做的,浸了油,能燃烧很久,足够他扔出去。
“一枚玄气雷的威力,能炸翻三个巫祝,十枚应该够了。”项尘把玄气雷放在一个布包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引信,“到时候我把玄气雷藏在怀里,遇到危险就扔出去,保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叔这时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项尘,解毒草药我收拾好了,有解蛊毒的、解煞气毒的,你都装在怀里,要是不小心沾到蛊虫,赶紧嚼一片草药,能缓解毒性。”
项尘接过布包,里面的草药有股淡淡的清香,他闻了闻,放心地点点头:“谢谢老叔,有这些草药,我更有底气了。”
阿木也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馒头,递给项尘:“项尘哥,这是我刚蒸的馒头,你明天赴宴前吃,别空腹去,万一打起来没力气。”
项尘接过馒头,心里暖暖的——虽然这次赴宴很危险,但有这么多人关心他,他一点都不害怕。
夜色越来越浓,铁匠铺里的炉火却依旧旺着。项尘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烟雾傀儡立在墙角,跟他一模一样;玄铁枪缠着浸了玄气液的布条,放在傀儡旁边;玄气雷装在布包里,挂在腰间;解毒草药放在怀里,触手可及;还有那枚“穆”字令牌,他也带在身上,说不定能在宴会上派上用场。
“都准备好了?”滕风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项尘点点头,拿起玄铁枪,试了试手感:“准备好了,明天巳时,我准时去相府。”
他走到烟雾傀儡旁,又按了按傀儡腰间的按钮,确认引信能正常点燃,才放心地放下手。傀儡肚子里的硫磺硝石包沉甸甸的,只要点燃,就能释放出浓得看不清人的烟雾,到时候他就能趁机脱身,或者摸清巫阵的位置。
“对了,我还有个计划。”项尘突然想起什么,对滕风说,“明天我到相府后,会尽量拖延时间,要是看到相府里有黑烟冒出来,就说明我已经得手了,你们就按原计划去黑风谷查探;要是没看到黑烟,到了午时,你们就别等我了,直接去黑风谷,千万别来相府救我——赵穆肯定设了埋伏,你们来就是送死。”
滕风眼眶一热,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老叔也拍了拍项尘的肩膀:“孩子,小心点,我们在据点等你。”
阿木忍着眼泪,攥着项尘的衣角:“项尘哥,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练功夫呢。”
项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项尘就起床了。他换上一身干净的青布衫,把玄气雷布包系在腰间,解毒草药揣进怀里,玄铁枪斜背在背上,烟雾傀儡则被他藏在破庙后门的草丛里——他打算先一个人去相府,等快到的时候,再把傀儡拿出来,让傀儡跟在自己身后,迷惑赵穆的人。
临走前,滕风又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小小的铜哨:“这是信号哨,要是遇到危险,就吹三声,我们虽然不能去相府救你,但会在相府外围接应你。”
项尘接过铜哨,放进袖口:“谢谢滕风哥,我走了。”
他走出破庙,沿着小路往相府方向走。邯郸城的早晨很安静,只有几个早起的小贩在收拾摊位,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过,铃铛“叮铃”响,透着股平和的气息。可项尘知道,这份平和只是表面,相府里等着他的,是刀光剑影,是巫蛊煞气。
走到离相府还有两条街的地方,项尘拐进一条窄巷,从草丛里把烟雾傀儡抱了出来。他按了按傀儡的关节,确认没问题后,让傀儡跟在自己身后,一步步往相府走去。
相府的大门气派得很,朱红的大门上钉着铜钉,门口站着四个挎刀的护卫,眼神锐利地盯着来往的人。看到项尘和“项尘”走过来,护卫们都愣了一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背着玄铁枪,一看就不好惹。
“来者可是项尘先生?”一个护卫上前一步,语气警惕地问。
项尘点头:“正是我,应相邦之邀,来赴宴。”
护卫看了看项尘,又看了看身后的傀儡,眼里满是疑惑,却没多问——赵穆交代过,只要项尘来,就直接带进去。他侧身让开道路:“先生请跟我来,相邦在正厅等着。”
项尘跟着护卫走进相府,心里却警惕起来——相府里的路弯弯曲曲,两旁的树木都长得歪歪扭扭,叶子是深黑色的,显然被煞气浸染过。而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跟之前遇到的巫祝身上的气味一样,看来相府里确实藏着不少巫蛊。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护卫把他带到正厅门口:“先生,相邦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项尘深吸一口气,推开正厅的门——正厅里灯火通明,赵穆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拿着个茶杯,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可眼底却没半分暖意。正厅的两边站着八个黑袍人,都是巫祝打扮,手里拿着巫幡,气息阴狠,显然是埋伏好的杀手。
而正厅的中央,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酒壶和酒杯,还有几碟小菜,可菜的颜色都是深黑色的,透着股诡异的气息,显然下了毒。
“项氏贤侄,你可算来了。”赵穆放下茶杯,语气“热情”地说,“快坐,我特意为你准备了赵国的好酒,还有拿手小菜,我们边吃边聊。”
项尘没动,目光落在赵穆腰间——那里挂着个锦袋,锦袋的缝隙里,透着一点血红色的光,正是那枚聚煞玉!
他心里一喜——果然,聚煞玉在赵穆身上!只要拿到聚煞玉,就能破坏噬魂巫阵,这次赴宴,没白来。
“相邦盛情,晚辈不敢当。”项尘语气平淡地说,“只是晚辈听说,相邦最近在研究噬魂巫阵,还用邯郸百姓的魂魄喂养邪蛊,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赵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闪过一丝狠光:“项氏贤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身为相邦,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这是听谁说的?”
项尘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枚“穆”字令牌,扔在桌上:“相邦还想狡辩?这令牌是你的巫祝掉的,还有你派去拦我的三大巫祝,用的是南疆巫术,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赵穆看着桌上的令牌,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看来,你今天来,不是赴宴的,是来跟我算账的?”
“是又如何?”项尘握紧背后的玄铁枪,眼神锐利地盯着赵穆,“我劝你赶紧交出聚煞玉,停止噬魂巫阵,否则,我今天就拆了你的相府,让你为邯郸百姓偿命!”
话音刚落,正厅两边的八个巫祝同时举起巫幡,嘴里念起晦涩的咒语。瞬间,正厅里刮起了阴风,黑色的煞气从巫幡里冒出来,朝着项尘扑过来!
赵穆坐在主位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项尘,你以为你能打过我的巫祝?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噬魂巫阵的厉害,用你的魂魄,养我的聚煞玉!”
项尘却没慌——他早就料到赵穆会动手,而且他的准备,也不是白做的。
他猛地转身,按下身后烟雾傀儡腰间的按钮——“咔嗒”一声,傀儡肚子里的引信被点燃,硫磺硝石遇热,瞬间释放出浓浓的黑烟,整个正厅都被烟雾笼罩,什么都看不见!
“不好,是烟雾!”赵穆的声音从烟雾里传来,带着惊慌。
项尘趁机掏出一枚玄气雷,点燃引信,朝着主位的方向扔过去——“轰!”
玄气雷爆炸,释放出大量的玄气,将煞气冲散。项尘听到赵穆的惨叫声,心里一喜,赶紧拔出玄铁枪,点燃缠在枪上的布条——布条燃烧起来,泛着红光,玄气顺着枪身蔓延,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扑过来的巫蛊。
“给我上!别让他跑了!”赵穆的声音带着愤怒,显然被炸伤了。
项尘在烟雾里摸索着,朝着主位的方向冲过去——他要找的,就是赵穆腰间的聚煞玉!只要拿到聚煞玉,这场仗,他就赢了一半!
烟雾里,巫祝的惨叫声、玄气雷的爆炸声、玄铁枪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在相府正厅里展开。而项尘知道,这只是开始,要彻底破坏噬魂巫阵,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