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王纳了那位侍妾后,已有段时日没进宫了。近来宫里私下里总在念叨,说那位侍妾当真是厉害——从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竟一步登天成了果郡王身边的侍妾,如今更是把王爷的心拢得牢牢的。
浣碧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份例,回去的路上看到有几位宫女在窃窃私语,便问旁边的斐雯,“她们在说些什么?”
斐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回道:“浣碧姐姐还没听说?都在传依梅园的余莺儿呢。说她真是好福气,竟成了果郡王的侍妾,如今俩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旁人都羡慕,说不知何时能像她那样一步登天,从奴才变凤凰呢。”说着又看了看浣碧,笑着补了句,“不过像姐姐这样从小在小主身边侍奉的,将来小主定然会为姐姐寻一门好亲事,可比那侍妾体面多了。”
浣碧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酸溜溜的。她别过脸,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侍妾再风光,说到底还是奴才,上不得台面的。”
“姐姐说得是。”斐雯忙顺着她的话,“姐姐是小主跟前最信任的人,将来的亲事自然是顶好的,哪里是旁人能比的。”
浣碧下巴微扬,哼了一声:“那是自然。”只是话音刚落,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却愈发浓重了。
景仁宫内,剪秋脚步匆匆地进来,俯身凑到宜修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浣碧的身份查到了。”
宜修执着手炉的手指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
剪秋接着说:“浣碧是甄远道和江南一名歌妓的私生女。那歌妓叫何绵绵,当年在江南一带艳名不小。甄远道当年巡查江南时与她搭上了,还在当地买了处院子养着。后来他回京赴任,大约是嫌何绵绵歌妓身份碍眼,竟没带她走——那时何绵绵已经怀了浣碧。”
“何绵绵生下孩子后身子亏空得厉害,再不能做歌妓营生,只能靠打零工糊口,实在养不起孩子,便托人把浣碧送到了甄府。听说那何绵绵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了。”剪秋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嘲讽,“最可笑的是,甄远道自始至终没让浣碧认祖归宗,反倒让她做了奴婢,贴身伺候甄嬛——这般亲爹,倒不如旁人心热。”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无情最是读书人,这话倒是没说错。”她抬眼看向剪秋,“如今可有能作证的人?”
“回娘娘,有的。”剪秋忙答,“当年何绵绵呆过的楚馆掌柜,奴婢已经寻到了;还有当年受何绵绵所托、送浣碧回京的那个人,也一并找到了。”
“好。”宜修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好好安置这两人,莫要走漏了风声。”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手炉,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两个人,本宫还有大用处。本宫倒要看看,若是让浣碧知道了这一切——一边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长姐’,一边是含恨而终的亲生母亲,她究竟会如何抉择。”
剪秋垂首应道:“娘娘英明。浣碧这些年在甄嬛身边,看着她风光无限,自己却要低眉顺眼做奴才,心里未必没有怨怼。一旦知晓身世,再听闻母亲这般境遇,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娘娘那要不要先透些风声给她?”
“不必。”宜修缓缓摇头,她们如今情分正浓,要等,等她们之间生出裂痕,那时再把这层纸捅破,才是最致命的一刀。”
她抬眼望向窗外,眸中寒意渐深:“我倒要看看,甄嬛到了那一步,还能如何处处。”
“娘娘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