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剪秋躬身应下,正待退去,殿外忽然传来小宫女怯生生的轻唤:“娘娘,佛堂的慧能禅师派人来说,祈福法事已尽数准备妥当,问您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宜修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哦?不是先前定下的慧能禅师的徒弟无尘禅师么?”
“回娘娘,”小宫女连忙回话,“方才佛堂的僧人说,慧能禅师听闻是皇后娘娘要开坛祈福,特意从云游途中赶回来,亲自为娘娘主持法事。”
“竟有此事?”宜修挑眉,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旁侧的剪秋也适时补充:“娘娘,这慧能禅师德高望重,宫外都传他能通佛语、知祸福,寻常时候总在各地云游化缘,连皇室想请他入宫都难,这次竟主动来为您祈福,实在是难得的机缘。”
宜修闻言,眼中也添了几分真切的敬畏——能请动这般有灵性的高僧,倒像是天意一般。她放下茶盏,整理了下衣襟:“既慧能禅师在此,本宫便亲自去佛堂烧柱香,以表诚意。”
剪秋连忙上前搀扶:“奴婢这就吩咐人备轿。”
不必备轿了。”宜修摆摆手,脚步已迈向殿外,“佛堂离着不远,步行过去更显恭敬。”
宜修携着剪秋,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宫道缓步走向佛堂。
快到佛堂时,便见一位身着赭色僧袍的老者立于阶前,眉眼低垂,双手合十,正是慧能禅师。他虽须发皆白,却身姿挺拔,周身透着一股平和的气场。
“老衲慧能,见过皇后娘娘。”禅师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宜修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语气也温和了几分:“禅师不必多礼,劳烦您特意赶回来主持法事,本宫心中感激。”
“能为娘娘祈福,是老衲的福气。”慧能禅师抬手引她入内,“佛堂已备好香烛,娘娘请。”
宜修随他走进佛堂,殿内香烟袅袅,供桌上的琉璃灯泛着暖光。她接过剪秋递来的香,在烛火上点燃,对着佛像躬身三拜,心中却暗自思忖——本是借法事作幌子,掩人耳目推进筹谋,没料竟引来了慧能禅师。若这禅师真如传闻般能通佛意,盼望可以保佑她的计划一路顺遂,不出半分差池。
待宜修插好香,慧能禅师忽然开口:“娘娘既然重来一次,不必过于执着。万事皆有定数,顺其自然,方能少些苦缠。”
宜修浑身一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帕子,面上却强装镇定:“禅师说笑了,本宫没有明白禅师的意思。”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被眼前的高僧一语道破。
慧能禅师望着她紧绷的神色,眼中没有半分探究,只缓缓摇头:“老衲并非窥探娘娘心事,只是观娘娘眉宇间,藏着两世的风霜。执念如绳,缠得越紧,越容易伤人伤己。”
宜修喉间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上辈子被废黜、饮下毒酒的锥心之痛,这辈子步步为营的惶恐,此刻仿佛都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戳破。她定了定神,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禅师多虑了,本宫只想安稳护住后位,为腹中的孩儿祈福。”
慧能禅师不再多言,只双手合十:“娘娘心意已至,佛祖自会知晓。老衲还要为法事做准备,先告退了。”说罢,便转身步入佛堂内室,只留宜修站在原地,望着袅袅青烟,心头乱作一团——这禅师究竟是真能看透轮回,还是随口试探?若他真知晓一切,会不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剪秋在佛堂外候了片刻,见宜修许久未出来,便轻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宜修神色恍惚立在原地,剪秋连忙上前轻声唤道:“娘娘,风凉,咱们回殿吧?”
宜修这才回过神,指尖的帕子已被攥得发皱。她抬眼望向慧能禅师离去的内室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回吧。”她声音微沉,脚步却不如来时从容。
一路走回景仁宫,宜修都未再开口。直到殿门关上,她才看向剪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你多派些人手盯着佛堂,慧能禅师的一举一动,都要如实回禀本宫。”
剪秋虽不知方才佛堂内发生了什么,但见宜修神色凝重,忙躬身应下:“奴婢明白,定不会有半分疏漏。”
宜修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摇曳的树影,心绪难平。慧能禅师那句“再来一次”如针般扎在心上——若他真能看透轮回,是敌是友?若他要阻自己复仇,又该如何应对?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犹豫渐渐被冷厉取代:不管这禅师是何用意,这辈子的仇,她必须报,谁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