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志快步走回座位,詹春兰以为他已经点好菜了,看他眉头微皱,有些烦闷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什么没有了吗?我都可以的。”
“年糕排骨今天没有啦。”男同志点点头,很是犹豫:“服务员推荐红烧肉,但我妈说了,这家的红烧肉糖没放足,没有甜味,不够正宗……”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等等,我得再想想。出门前我妈特意交代了几个菜,我得回忆一下。”
詹春兰见他每句话都要带上“我妈”,心里就警惕起来,或许,只是因为他很少在这里吃,不知道?面上依然保持微笑:“没关系,你看着点就好。”
男同志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嘴里念念有词:“我妈写了,清炒鸡毛菜可以,豆腐汤也行,就是千万别点鱼,说女孩子怕刺不雅观……”
詹春兰点头,他妈妈交代的那些都挺好的,估计是这个男同志第一次相亲?所以才需要仔细交代?
他抬头看了看詹春兰,犹豫着问:“那个……你介意我回去问问吗?我家就在隔壁胡同,很快的。”
詹春兰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经起身:“还是问清楚好,我妈说了,第一次见面不能太随便。”
“呵!”詹春兰简直气笑了,点什么菜都需要回去问妈妈吗?还没断奶出来相什么亲?
片刻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问清楚了!我妈说点个炒三丝,再加个番茄蛋汤最稳妥。她老人家还特意开了瓶橘子罐头,说要是谈得好,请你上家里坐坐。”
詹春兰端起茶杯,神色莫名的看着他,这么大一个人,相亲吃个饭还得问妈妈点什么菜?一罐橘子罐头而已,还得跟你谈得好才能去你家里吃?
不过,该走的流程她还是要走:“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陪我妈听广播算吗?”男同志眼睛一亮,妈说了,这是顾家的表现,在女生面前提起,会很加分的。“我妈就我一个儿子,爸爸又在铁路工作,时常不在家,几乎都是我陪我妈,我妈说……”
詹春兰指尖轻轻摩挲着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当男同志再次提起“我妈说了”时,她终于放下茶杯:
“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
“啊?你要跟我到家里去坐坐吗?我妈说……”
“告诉你妈妈,”詹春兰站起身,拎起放在一侧的挎包微微一笑,“她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顿饭,还是留给你们一家人吃吧。”
“诶,同志?菜都上来了!”男同志看菜一道一道上来,詹春兰却莫名其妙就走了,有些手足无措:“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可我都是按照妈说的在做呀?她怎么走了?”
詹春兰:我恨自己腿太短!
男同志被迫吃完一桌饭菜,懒懒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嘴角上扬,看得出来心情很好:“哈哈哈,妹妹说她相亲最怕听见对方一口一个‘我妈说’,果然,是个女生都不喜欢!这次还是没有表现好,下次一定能够更自然!”
詹春兰回到家,詹小满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就扑了上来,直接挂在她身上,尾巴都摇飞起了,嘴里还呜呜咽咽的,看的詹春兰心疼极了:
“哎呦~麻麻回来了~麻麻就出去了一小会儿,看给我们小满委屈的。”边说,詹春兰手边轻轻揉着狗狗,把詹小满都揉眯了眼,都忘了呜咽。
詹春兰见安抚住了它,边松手准备往厨房去。结果手刚放下,詹小满就不干了,两只前爪扒着詹春兰的腿,头直接在她手边拱。
“好好好,麻麻继续哈。”詹春兰没办法了,都走不动了,直接蹲下来好好摸摸它,说话也是嗲嗲地:“喜欢这样呀,喜欢麻麻摸小满的头呀?饿不饿呀?再摸一小会儿,麻麻去煮饭好不好?”
詹小满不管,它一下午没有看见麻麻,就要的摸摸才能好!
为了安慰自己和詹小满受伤的心灵,詹春兰给自己和詹小满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一人一狗的碗里都有肉。
果然,相亲的风险真的很大!
晚上,詹春兰早早躺在床上,即将入睡前,发出这样的感叹!
等到下一个休息日,詹春兰又开始了新一轮相亲,这次詹春兰提前打听清楚了,不是“妈宝男”,家中双亲具在,兄弟姊妹也多,是这个年代最经典的结构。
詹春兰看着一盘盘上上来的菜,心中暗暗点头,很好,起码能自主点菜。
想完她又暗自唾弃自己,呸!什么时候自己的要求这么低了吗?
对面的男同志目测有178,不是特别高,但也不是很矮,长相也比较中规中矩,就是举手投足间有些稍显刻意:“听说你是江城人?”
“是的!”
男同志看詹春兰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窘迫,有些失望:“我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是海城人。”
詹春兰心中暗叹,来了!
面上却露出惊讶的神情:“是吗?你家真了不起!”
男同志有些不满意她的反应,虽然她很惊讶,但远远不是他的预期,她一个偏远地区的人对他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海城人,为什么没有羡慕?
“我是家中独子,我们结婚后,父母会帮衬很多,家里有三间正房,是独门独户,以后都是我的,不用跟别人挤。”
詹春兰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男同志终于看到自己想看的表情,心满意足的低头吃饭。
“可是介绍人说你家有7个兄弟姐妹呀?”
男同志没有丝毫谎话被揭穿的惶恐,反而理所当然的点头:“没错,我上面有六个姐姐!”
“那你说你是独子?”詹春兰是真的迷惑了,这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的独特计算方式吗?
“对呀!家中就我一个儿子,可不是独子嘛。而且六个姐姐都嫁出去了,现在、以后、将来家里都只有我一个孩子!”男同志还有些骄傲,继续给她细数家里的家当:
“大姐结婚时,男方的彩礼有一台缝纫机,二姐的彩礼有一个收音机,三姐和五姐没什么出息,找了个没本事的,只收了300块的彩礼;我现在骑的自行车就是四姐的彩礼。”
说着,他突然把左手举到詹春兰面前,本就十分显眼的手表更是在眼前放大:“这是我六姐夫买的,海城牌的!”
詹春兰被吓得连连后仰,拉开与手表的距离,
为了防止他再次做出比较激烈的行为,立刻做出非常明显的反馈:“是吗?你姐姐们嫁得真好!”
显然,这位男同志对她的反应不满意,眉头微皱,像是看一块朽木的表情,看着詹春兰:“我不是想跟你说我姐她们嫁得好,我的意思是,现在我缝纫机、收音机、手表和自行车都有了,只要你嫁过来,这些都是你的。”
看着他一脸你赚大了个表情,詹春兰连忙结账走人,她怕自己因为吃了他一顿饭,就成了他们家的人。
男同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坐在位置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吃饭呢,她干嘛去?”
詹春兰跑出老远,才敢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庆幸自己跑得快。
她不知道的是,那位男同志回家之后对家人说,今天这个女孩子喜欢他,都抢着要付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