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车的座椅早被夜露浸得发凉，陆则盯着园区大门的双眼却毫无倦意。
园区里每隔半小时就有身着黑色西装的安保巡逻，步伐规整，眼神警惕，显然不是普通物流园的安保配置。
小李握着望远镜，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已经蹲了三个小时，除了货车进出，没看到老周和接他的那个男人出来。”
陆则拿出平板电脑，调出技术队刚发来的租赁公司资料：“这家‘通达租赁’2014年注册，2015年就注销了，注册地址是汉东市的一个写字楼工位，明显是个空壳公司。”
他滑动屏幕，指尖停在法人信息那一栏，“法人叫张磊，但身份信息是伪造的，身份证号对应的人十年前就去世了。”
“孙强做事真够绝的，连个活口都不留。”小李咬牙道。
“绝则绝矣，但总会留痕迹。”陆则点开资金流水记录
“你看，公司注销前三个月，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进来，来源是宏远能源的一个子公司，转账备注是‘设备租赁款’。但这家子公司根本没有大型设备租赁业务。”
陆则立刻拨通技术队电话，“查这笔五十万的去向，顺着资金链往下追，重点查2014年7月事故后，有没有转给张磊之外的个人账户。”
挂了电话，陆则看了眼手表：“现在凌晨两点，安保警惕性最低，我们绕到园区后侧看看。”
物流园后侧是一片荒地，围栏上有个被剪开又勉强合拢的缺口。两人弯腰钻进去，贴着围墙缓缓移动，园区里的仓库大多漆黑，只有最西侧的一栋小楼亮着灯。
小楼二楼的窗户透出人影，陆则示意小李停下，从背包里拿出夜视望远镜。他看到接老周的那个黑衣男人正站在窗边打电话，手里把玩着一部黑色手机。
更关键的是，男人胸前别着的徽章，和宏远能源总部安保部的徽章一模一样。
“看来这些人是孙强的私人护卫队。”陆则低声说。
两人正准备靠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小李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直直照过去，对方竟是个背着工具包的维修工。
维修工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你们……你们是谁？”
陆则亮明证件，语气放缓：“我们是警察，来查点事。你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夜班维修工，刚接到通知说仓库电路跳闸，过来检修。”维修工捡起扳手，声音还有些发颤，“这园子里规矩严，半夜不让乱逛，你们快走吧，被安保发现就麻烦了。”
“你在这里干多久了？”陆则追问，“认识胸前别这种徽章的人吗？”他用手机调出徽章照片。
维修工瞥了一眼，脸色微变：“他们是‘特保队’，只听孙总的话，平时都在那栋小楼里，很少出来。前阵子还抓了个老头进去，之后就没见出来过。”
“老头长什么样？”小李急忙问。
“中等身材，头发花白，说话带着汉东农村口音。”维修工的描述和老周完全吻合。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上周我修电路时，听见他们在争吵，好像说什么‘地窖’‘记录’，还说要把那老头‘处理掉’。”
陆则心里一沉，刚想再问，小楼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被发现了！”陆则拉着小李转身就跑，身后很快响起了喊声。两人冲过围栏缺口，钻进监控车，刚发动车子，就有两辆黑色轿车从园区大门冲了出来。
小李猛踩油门，车子在荒路上颠簸着前行。甩了追兵后，小李才松了口气：“还好跑得快，不然就栽了。”
陆则却盯着后视镜，若有所思：“他们没真追，像是故意把我们赶走。”
回到市区警局时，技术队传来了资金链的调查结果。
那笔五十万，最终分两笔转给了两个个人账户，一个是边西省清河县的账户，户主是刘梅，另一个账户的户主，竟是失踪的刘兵。
“刘梅？”小李翻看资料，“这是刘兵的妻子！2013年两人就离婚了，离婚协议上写着无共同财产。”
陆则立刻调取刘梅的信息，户籍显示她还在清河县生活，现在经营着一家小超市。
“离婚可能是假的，是为了转移财产，或者保护刘梅。”陆则当即决定，“你留在警局继续追查特保队的身份，我去清河县找刘梅。”
驱车再次赶往清河县，中午时分，陆则终于找到了那家小超市。
超市里顾客不多，刘梅正低头算账，看到穿警服的陆则，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嗒”掉了一颗。
“刘兵是你前夫？”陆则开门见山。
刘梅的手指紧紧攥着账本，点头道：“他失踪十年了，你们找到他了？”
“还没有。”陆则拿出资金流水记录，“2015年，有一笔二十五万的钱转到了你的账户，来源和孙强的子公司有关，你知道这笔钱吗？”
刘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是刘兵打给我的。他打电话说这是‘安家费’，让我好好过日子，别打听他的事。”
刘梅抬起头，眼眶泛红，“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说话声音特别沙哑，像是受了伤。”
“他还说了别的吗？比如他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没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之后再也没打过。”刘梅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个布包，“他还让我替他保管这个，说等他回来拿。”
布包里是一块损坏的录音笔，外壳有明显的挤压痕迹。
陆则接过录音笔，立刻联系市局技术科：“尽快修复里面的内容，这可能是关键证据。”他又问刘梅，“刘兵失踪前，有没有跟你提过要带什么重要东西离开？”
“他总说维修记录是命根子，不能丢。”刘梅回忆道，“还有一次，他说孙强手里有本黑账，记着煤矿的安全隐患和贿赂官员的事，要是能拿到，就能扳倒孙强。”
陆则刚回到汉东，就接到了小李的电话，语气里满是兴奋：
“特保队的身份查清了！那个接老周的男人叫陈虎，以前是个打手，2014年因为伤人案被通缉，后来突然销案，之后就进了宏远能源。
还有，我们查到老周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郊的一个废弃砖窑。”
两人立刻驱车赶往废弃砖窑。砖窑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烟蒂和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小李在墙角发现了一块撕碎的衣角，和老周离家时穿的衣服材质一致。
陆则则注意到，砖窑深处的土墙上有新鲜的挖掘痕迹。
他让小李拿工兵铲过来，两人挖了不到半米，就挖到了一个塑料袋。
打开一看，里面是老周的身份证和一部损坏的手机，还有一张被揉皱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这数字像银行账号。”小李看着纸条说。陆则却觉得眼熟，他拿出刘兵的维修笔记，对比了一下笔记上的编号，发现数字格式完全一致。
“这可能是维修记录的备份编号。”他立刻拨通技术队电话，“查这个编号对应的电子记录，重点查诚信维修公司当年的电脑备份。”
此时，技术科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录音笔里的内容修复成功了。
陆则点开录音，里面先是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接着是刘兵的声音：“孙强，3号区域通风设备再不换，迟早要出人命！”
随后是孙强阴冷的声音：“换设备要花钱，耽误生产你赔得起？按我说的做，用胶带加固，出了事我担着。”
录音的最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刘兵的惨叫，还有陈虎的吼声：“把他带下去，别让他乱说话！”
小李听得怒火中烧：“这就能证明孙强明知故犯了！”
陆则却摇了摇头：“还不够。这只能证明他口头指令违规，但事故的直接责任，还有他买通他人、销毁证据的罪证，还需要更多线索。”
看向手机，技术队发来消息，说根据编号查到了一份加密的电子维修记录，发件人是刘兵，收件人竟是当年兴盛煤矿的矿长，李建国。
“李建国？”陆则皱眉，这个名字在之前的调查中从未出现过。“查这个人的下落。”
半小时后，调查结果传来：李建国在2014年事故后就辞去了矿长职务，移民去了国外。而他移民的费用，同样来自宏远能源的子公司。
“看来这案子不只是孙强一个人的事。”陆则收起手机，“下一步，找到李建国，还有，查清陈虎和老周的下落。只要找到他们，就能撬开孙强的嘴。”
小李刚点头，陆则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王海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陆警官，我……我家门口被人放了个恐吓信，上面画着刀子，还写着‘再乱说话，下一个就是你’！”
陆则心里一紧，立刻说道：“你待在家里别出门，我们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两人迅速驱车赶往王海的住处。他们知道，孙强已经开始狗急跳墙，而这也意味着，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