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神殿内,空气骤然凝固,肃杀之气弥漫。
焰姬率先发难,娇叱一声,手中两条赤红火蟒迎风暴涨,化作数十丈长的凶戾炎蛇,周身燃烧着暗红色的蚀骨毒焰,张开血盆大口,一左一右,朝着挡在最前的炎阳真人与慈航圣僧噬咬而去!火蟒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噼啪,连神殿地面上残余的神纹光芒都微微黯淡。
“妖女放肆!”炎阳真人须发皆张,重伤未愈又逢强敌,胸中憋闷的怒火与离火天宫的骄傲同时爆发。他不闪不避,双拳赤红如烙铁,悍然轰出!两道凝练的赤红拳罡如同两轮小太阳,狠狠撞上火蟒头颅!
“阿弥陀佛!”慈航圣僧口宣佛号,手中降魔杵金光大盛,对着另一条火蟒当头砸下,佛光普照,试图净化其毒焰。
而冷锋,在焰姬动手的刹那,已然动了。他没有去看炎阳真人与慈航圣僧,冰冷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苍鹰,牢牢锁定了阵法中气息萎靡的林凡。他身形未动,手中那柄幽蓝长剑却已无声出鞘半寸。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呈现出幽蓝冰晶色泽的剑气,毫无征兆地自他剑鞘中迸射而出!这剑气并非直射,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前方交战的炎阳与慈航,无视了青木真人布下的藤蔓阻碍,精准、毒辣、悄无声息地,直刺林凡眉心!剑气之中,蕴含着极致的锋锐、冰寒、以及一丝归墟特有的、湮灭生机的死寂剑意!正是其“冰魄绝魂剑”的杀招——无影绝魂刺!旨在瞬间绝杀首要目标!
这一剑,快、诡、狠!完全体现了冷锋“一剑绝魂”的战斗风格。他显然看出林凡虽重伤,却是对方的核心与变数,务求一击必杀,或至少重创,让其他人失去主心骨。
“林长老小心!”青木真人一直在戒备,见状骇然失色。他距离林凡最近,几乎不假思索,猛地将手中龙头杖往地上一顿,体内所剩不多的青木长生功疯狂催动,无数粗壮的、泛着玉质光泽的青玉灵藤破石而出,在他与林凡之间交织成一面厚达数尺的藤蔓巨盾,同时他自己也横身挡在林凡身前!
然而,冷锋的“无影绝魂刺”,威力远超寻常玄仙中期剑修全力一击。那幽蓝剑气触碰到青玉灵藤的刹那,并未发出巨响,而是如同烧红的铁针插入牛油,发出“嗤嗤”的轻响,坚韧无比的青玉灵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脆化、随即无声湮灭!剑气只是略微一滞,便穿透了藤蔓巨盾,余势不减,直刺挡在林凡身前的青木真人!
“噗——!”
青木真人只来得及勉强侧身,将体内残余的乙木生气凝聚于胸口。剑气擦着他的左肩掠过,带起一蓬血花!伤口处并未流血,而是迅速凝结出一层幽蓝色的冰晶,冰晶之中,一股阴寒死寂的剑气疯狂侵入,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与生机!青木真人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踉跄后退,手中龙头杖光芒黯淡,几乎握持不住,已然遭受重创,失去大半战力。
而那道被削弱了大半、却依旧致命的幽蓝剑气,已然逼近林凡面门!
“林道友!”慈航圣僧与炎阳真人余光瞥见,肝胆俱裂,却分别被焰姬的火蟒死死缠住,救援不及。
眼看林凡就要被这绝杀一剑洞穿眉心——
一直盘膝而坐、气息萎靡的林凡,在剑气及体的刹那,一直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
他眼中,再无半分虚弱与迷茫,只有一片冰封万古般的极致冷静,与眼底深处,那一点骤然炽亮的、混沌色的火焰星芒!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手指都未曾抬起。只是对着那道袭来的、冰寒死寂的幽蓝剑气,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一口气息,无色,无相,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然而,就在这口气息喷出的瞬间,那道威力足以重创甚至击杀玄仙中期的“无影绝魂刺”剑气,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又像是投入了无尽深渊的冰雪,在距离林凡眉心仅有三寸之处,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凝固、分解、消散了!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一直面色冷峻、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冷锋,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他对自己这一剑的威力与特性再清楚不过,蕴含了他苦修的“冰魄归墟剑意”,同阶之中罕有能如此轻易化解者,更何况是一个看起来重伤垂死、气息微弱的玄仙初期?!
不仅是冷锋,焰姬、笑面佛,甚至炎阳真人与慈航圣僧,都瞬间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动作一滞。
“有点意思。”笑面佛眯成缝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手中的古铜镜对准林凡,镜面中林凡的身影依旧模糊,但周围那混沌色的光晕,似乎比刚才明亮了一丝,且隐隐在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流转,“果然有古怪。冷锋,看来你的剑,今天不够利啊。”
焰姬也收起了几分戏谑,看向林凡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与……更浓的兴趣:“小郎君藏得挺深嘛,姐姐倒是小看你了。”
“咳咳……”林凡咳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摇晃,似乎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吹”,耗去了他极大的心力。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当他终于站直身体,尽管身形单薄,气息虚弱,但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扫过冷锋三人时,却让这三位久经战阵的玄仙中期高手,心头不约而同地微微一凛。
“你们的剑,不够快。”林凡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看着冷锋,“你的火,不够纯。”目光转向焰姬,最后,落在笑面佛手中的铜镜上,“你的镜,照不出真相。”
“狂妄!”冷锋眼神一寒,被一个重伤的玄仙初期如此点评,对他这等骄傲的剑修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不再保留,幽蓝长剑彻底出鞘,剑身之上寒光流转,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冲天而起!“方才不过是试探,现在,让你见识真正的‘冰魄绝魂’!”
焰姬也娇笑一声,周身火红长袍猎猎作响,那两条火蟒被她收回,融入自身,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团燃烧的人形烈焰,气息狂暴炽烈:“小郎君口气不小,让姐姐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笑面佛依旧笑眯眯,但手中的古铜镜却悄然对准了林凡,镜面幽光一闪。
然而,林凡却没有再看他们。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炎阳真人与慈航圣僧,以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道:“宫主,圣僧,帮我……拖住那个用火的女人,和那个拿镜子的胖子,三息。”
“林长老,你……”炎阳真人大急,林凡此刻状态,如何能单独面对最强的冷锋?
“三息,足以。”林凡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与此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缓缓抬起,指尖之上,那缕之前明灭不定、几乎熄灭的混沌色火苗,再次浮现。只是这一次,火苗的颜色更加深沉内敛,形态也稳固了许多,不再是简单的火苗,而是隐隐化作了一柄三寸长短、通体混沌、剑身有细微火焰纹路流转的虚幻小剑。
“万象心炎,化剑。”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冷锋的剑,已然到了。
“冰魄绝魂——万载寒渊!”
冷锋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幽蓝寒光,剑光所过之处,连空气中游离的火灵之气都被冻结、湮灭,一道巨大的、仿佛能冰封时空的幽蓝剑虹,朝着林凡当头斩落!这一剑,已然动用了他玄仙中期巅峰的八成实力,誓要将这古怪的小子彻底冰封、绝杀!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玄仙中期退避三舍的恐怖一剑,林凡只是平静地看着,然后,对着那斩落的幽蓝剑虹,将指尖那柄混沌色火焰小剑,轻轻一弹。
小剑离指,无声无息,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到仿佛能刺破苍穹的混沌色剑光,不闪不避,直直地撞向了那庞大的幽蓝剑虹!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撞。
混沌剑光与幽蓝剑虹接触的刹那,幽蓝剑虹那冰封万物、绝灭生机的恐怖剑意,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以接触点为中心,迅速消融、瓦解!不是被击溃,而是仿佛其存在的“根基”被某种更高层次、更加包容、也更具“终结”与“净化”特性的力量,从本质上分解、中和、覆盖了!
混沌剑光势如破竹,逆着幽蓝剑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刺剑虹后方的冷锋本尊!剑光之中,蕴含着“万象心炎”演化万火、包容净化,以及寂灭道则终结一切的复合道韵,对冷锋那以归墟寒气为基础的“冰魄绝魂剑意”,竟有着近乎天敌般的克制!
“不可能!”冷锋脸色狂变,他从未遇到过自己的剑意被如此轻易、如此彻底地克制、瓦解的情况!仓促间,他厉啸一声,将剩余两成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幽蓝长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冰晶剑幕,同时身形急退!
嗤啦——!
混沌剑光斩在冰晶剑幕之上,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剑幕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轰然破碎!剑光余势未绝,狠狠斩在冷锋匆忙横挡的幽蓝长剑本体之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神魂的金铁爆鸣炸响!恐怖的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将神殿内本就残破的石柱、地面震得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烟尘中,一道身影如同破麻袋般倒飞而出,狠狠撞在数十丈外的神殿残壁上,将那坚硬无比、残留神纹的墙壁都撞出一个人形凹坑,口中狂喷出带着冰晶的鲜血,手中那柄幽蓝长剑“咔嚓”一声,剑身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灵光黯淡大半。
正是冷锋!他半边身子覆盖着混沌色的火焰余烬,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魔元与经脉,脸上充满了惊骇、痛苦与难以置信。虽然未死,但已然遭受重创,战力大损!
而林凡,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再次溢出鲜血,那柄混沌色火焰小剑也已消散。显然,发出这惊天动地、克制强敌的一剑,对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而言,负荷巨大到了极点。
但,他做到了。以重伤之躯,玄仙初期修为,一击重创玄仙中期巅峰的冷锋!
“三息,到了。”林凡咳着血,看向另一边。
那边,炎阳真人与慈航圣僧得到林凡提醒,虽然震惊于他的爆发,但也毫不犹豫,拼尽全力,死死缠住了想要援手或趁机攻击林凡的焰姬与笑面佛。炎阳真人离火焚天,慈航圣僧佛光普照,两人配合默契,竟真的在短短三息内,将焰姬与笑面佛暂时拖住。
此刻,三息已过,战局已变。
焰姬与笑面佛看到冷锋惨状,脸上戏谑与轻松的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一丝忌惮。他们看向林凡的眼神,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点子扎手!一起上,先废了他!”笑面佛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手中古铜镜幽光大盛,对准林凡,镜面中竟隐隐浮现出林凡扭曲的身影,似乎要施展某种诡异的诅咒或束缚之术。
焰姬也厉叱一声,周身火焰由赤红转为暗紫,温度骤升,显然要动用更强杀招。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联手发动雷霆一击,趁林凡力竭将其拿下时——
“走!”
林凡一声低喝,不再恋战。他强提最后一丝气力,身形化作一道黯淡的混沌流光,率先朝着神殿另一侧、那通向“炎狱回廊”更深处的黑暗廊道入口冲去!同时,他对炎阳真人等人大喝:“进回廊!不要回头!”
炎阳真人、慈航圣僧毫不迟疑,立刻逼退对手,青木真人也咬牙强撑,带着炎芸等人,紧随林凡,冲向廊道入口。
“想跑?留下!”焰姬与笑面佛大怒,紧追不舍。冷锋也挣扎着起身,服下一枚丹药,眼中杀意沸腾,忍痛追来。
然而,当他们追至廊道入口时,却发现林凡等人并未深入,而是站在入口内侧。林凡转身,面对着追来的三大高手,以及那两名天仙随从,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暗金色的、形如火焰、内部仿佛有液体流淌的奇异结晶——正是之前那守护灵光消散后留下的“炎心”宝石最后一点精华所化!此刻,这枚结晶在林凡掌心,正与他体内那微弱的混沌火焰之力产生剧烈共鸣,散发出灼热而神圣的光芒。
“以此地,上古火神守护之灵的名义……”林凡的声音肃穆而缥缈,仿佛在与这片遗迹的意志沟通。
他猛地将手中“炎心”结晶,狠狠按在了廊道入口旁边,一处镌刻着繁复火焰神纹的古老石质枢纽之上!
嗡——!!!
整个残破的神殿,乃至方圆数里的遗迹区域,所有残存的、尚在生效的上古守护神纹,在这一刻,齐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股浩瀚、古老、不容侵犯的守护与排斥意志,轰然降临,锁定了几名身负归墟侵蚀气息的入侵者!
紧接着,那廊道入口处,一层厚重如实质的、流淌着暗金火焰的透明光幕,瞬间升起,将内外彻底隔绝!
焰姬、笑面佛、冷锋的攻击狠狠撞在光幕之上,却只激起剧烈涟漪,无法撼动分毫!这光幕,显然是以整片遗迹残存的守护之力为基,被林凡以“炎心”与自身力量引动,形成的临时屏障!
“该死!是上古禁制!”笑面佛脸色难看。
“他们进去了!追!”冷锋眼神冰冷,强压伤势,就要寻找其他入口或强行破禁。
然而,林凡在光幕升起的最后一刻,深深地看了一眼光幕外气急败坏的三人,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带着众人,踏入了“炎狱回廊”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光幕之外,是蚀天仙域三大高手的愤怒咆哮与疯狂攻击。
光幕之内,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与那守护灵光指引的、通往“最初答案”与“最后希望”的未知之路。
猎杀与逃亡,从明处,转入了更加神秘、更加凶险的黑暗回廊。而林凡,在经历了泣血熔湖的生死、地火脉的绝境、以及方才石殿的短暂交锋后,虽然伤势更重,但眼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
有些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而这条通往“炎狱回廊”尽头的路,或许,正是他,以及身后这个濒临破碎的世界,最后的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