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火焰光幕在身后缓缓弥合,将冷锋等人的怒吼与攻击彻底隔绝。廊道入口处的喧嚣与光亮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沉重的黑暗。
林凡在按下“炎心”结晶、激发上古禁制的瞬间,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身躯晃了晃,若非炎阳真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恐怕便要直接软倒在地。
“林长老!”炎阳真人声音焦急,他能感觉到林凡的身体如同漏气的皮囊,气息微弱得近乎断绝,方才那石破天惊、重创冷锋的一剑,以及最后引动上古禁制,显然榨干了他最后的心力与根基。
“无……妨……”林凡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勉强抬起手,指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别停……他们……破禁……需要……时间……”
慈航圣僧与青木真人也立刻围拢过来。青木真人虽然自身重伤,仍勉力催动一丝乙木生气,渡入林凡体内,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林凡的经脉与丹田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几乎无法吸收任何外来的生机,只是那微弱的混沌火焰气息,在本能地维持着一线不灭的生机之火。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慈航圣僧当机立断,与炎阳真人一左一右搀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林凡,青木真人则再次背起炎芸,带上其余遗族,一行人沿着这巨大、黑暗、死寂的廊道,朝着深处蹒跚而去。
廊道极为宽阔,高逾十丈,宽亦数丈,地面铺设着巨大的、平整的暗红色石板,石板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与冷却的熔岩结壳。两侧的墙壁亦是同样的暗红色材质,光滑如镜,上面似乎曾经镌刻着繁复的壁画与神纹,但如今大多已被岁月和某种狂暴的力量磨蚀、破坏,只剩下大片模糊的阴影与零星的、黯淡的纹路。
空气依旧灼热,却没有了外面地火脉中的狂暴与粘稠,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凝滞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死寂。唯一的光源,来自众人身上残存的、微弱的护体灵光,以及林凡指尖那缕几近熄灭的混沌火苗。光芒所及,不过身周数丈,更远处便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仿佛行走在巨兽的食道之中。
脚步声、喘息声、衣袂摩擦声,在空旷死寂的廊道中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黑暗吸收,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悸。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有无数的低语在回荡,那是上古残留的怨念、煞气、以及归墟侵蚀留下的无形烙印,混合在空气里,无声地侵蚀着众人的心神。
慈航圣僧口诵佛经,佛光化作一圈柔和的光晕,勉强护住众人,抵御着那无形无质的精神侵蚀。但佛光在这充满混乱与绝望的古老气息中,亦显得力不从心,光芒不断摇曳、黯淡。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时间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失去了意义。林凡在众人的搀扶下,时昏时醒,每一次短暂的清醒,他都竭力维持着指尖那缕微弱的混沌火苗,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也是维系他自身意识不散的最后锚点。
突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炎阳真人,猛地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东西。”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众人立刻戒备。微弱的光芒向前延伸,照亮了前方约二十丈外的景象。
那里,是廊道的一个三岔路口。三条同样宽阔、同样黑暗的廊道,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而在三条廊道交汇处的中央空地上,矗立着数尊巨大的、残破的、覆盖着厚厚尘埃与锈迹的金属雕像。
这些雕像并非人形,而是各种形态狰狞、身披重甲、或持巨刃、或握长矛的火焰巨兽与神将形象。虽然已残破不堪,不少雕像头颅断裂、肢体缺失,甚至被某种恐怖的巨力拦腰斩断,但它们残存的身躯,依旧散发着一种沉重、威严、以及……浓烈到化不开的悲怆与不屈的战意。仿佛在无尽岁月之前,它们曾在此地,与入侵者进行过惨烈到极点的搏杀,最终力战而毁,却依旧保持着守卫的姿态,亘古不变。
“是上古守卫傀儡……或者说,是战争巨像的残骸。”青木真人低声道,声音带着震撼,“看其材质与炼制手法,远超当今仙界。即便残破至此,依旧能感受到其当年全盛时期的恐怖威能。恐怕……每一尊,都曾有玄仙,乃至仙君级的战力。”
慈航圣僧目光扫过那些残破巨像,又看向三条幽深的廊道,眉头紧锁:“守护灵光所言,‘回廊尽头’……这三条路,该走哪一条?”
这是一个难题。三条廊道看起来一模一样,神识探入,皆被黑暗吞噬,无法及远,更无法分辨通向何方。此地环境特殊,天机混淆,甚至连基本的方位感都变得模糊。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被搀扶着的林凡,身体忽然微微一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他指尖那缕原本明灭不定的混沌火苗,竟毫无征兆地,朝着左侧那条廊道的方向,微微偏转、跳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吸引或召唤。
同时,一直蜷缩在林凡怀中昏睡的赤霄,也似乎有所感应,毛茸茸的小耳朵轻轻抖动,虽然没有醒来,但身上黯淡的晶石光芒,也隐隐朝着左侧廊道闪烁着。
“左侧……”林凡极其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炎阳真人三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此刻,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是救命的稻草。既然林凡与赤霄都有感应,那便信这冥冥中的指引。
众人小心翼翼地从那些残破的巨像之间穿过,踏入了左侧的廊道。经过巨像时,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巨大兵刃上留下的恐怖劈砍痕迹,以及甲胄上被某种腐蚀性能量熔穿的孔洞,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战斗的惨烈。
进入左侧廊道,环境似乎并未改变,依旧是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但前行了约莫百丈后,前方再次出现了异常。
这一次,拦在路上的,不再是残破的巨像,而是……战斗的痕迹。
或者说,是一场发生在很久以前、却又仿佛凝固在此刻的惨烈战斗的残响。
廊道两侧的墙壁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焦黑、熔融、结晶化的恐怖痕迹,仿佛被无法形容的高温瞬间灼烧过。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甚至半熔化的金属碎片与焦黑的骨骼残骸。空气之中,那股残留的煞气与混乱能量,比之前更加浓郁,甚至隐隐能听到模糊的、充满了绝望、愤怒与不甘的厮杀声、爆炸声、以及临死前的悲鸣,如同跨越时空的回响,在众人耳边萦绕不去。
“小心!此地残留着极强的战斗怨念与能量乱流!”慈航圣僧立刻加强了佛光护持。
众人放慢脚步,更加警惕。林凡在那些“声音”的冲击下,眉头紧锁,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指尖的火苗跳动得更加剧烈。
继续向前,战斗的痕迹愈发密集、惨烈。他们甚至看到了一具几乎完整的、身披残破暗金铠甲、但胸口被整个洞穿、骨骼呈现出诡异琉璃化的巨大骸骨,倚靠在墙边。从其骨骼形态看,绝非人族,更像是某种强大的火焰生灵。骸骨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柄断裂的、形似火焰的长枪,枪尖斜指前方,仿佛至死仍在战斗。
“这是……上古火灵战将?”炎阳真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骸骨残留的气息,虽然早已消散大半,但依旧能隐约感觉到其生前的强大,恐怕不弱于玄仙后期。可如此强者,竟也陨落在此,连兵器都断裂了。
林凡的目光,却落在那具骸骨空洞的眼窝深处。那里,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的火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这点火星,散发着一丝与他指尖混沌火苗,以及赤霄身上光芒隐约同源的、纯净的火焰气息,与周围弥漫的混乱怨念与归墟气息格格不入。
仿佛感应到林凡的目光,那点暗金火星,竟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
“后来者……勿要……重蹈……覆辙……”
“封印……将破……‘它’……在低语……”
“守护……‘炎心’……找到……‘钥匙’……”
“真相……在……‘归墟之眼’……”
“愿……圣火……永燃……”
意念断断续续,充满疲惫与急迫,最终,那点暗金火星彻底熄灭,骸骨也随之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归于沉寂。
“归墟之眼……钥匙……”林凡默默记下这些破碎的信息。显然,这具骸骨生前,也是此地的守护者之一,在最后时刻,留下了一丝警示与线索。
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前行。这条廊道仿佛没有尽头,沿途不断出现各种惨烈的战斗痕迹与守护者遗骸,越往前走,战斗的规模似乎越大,遭遇的敌人也越强,因为开始出现一些明显不属于火神一脉风格的、扭曲、狰狞、带着浓郁归墟气息的残破骨甲与异形兵器碎片。
终于,在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后,前方的廊道,似乎到了尽头。
那里并非出口,而是一面巨大无比、几乎占满整个廊道截面的、完整无损的暗金色金属墙壁!墙壁之上,镌刻着一幅恢弘、复杂、玄奥到极点的巨大浮雕壁画!
壁画的内容,似乎描绘了某种开天辟地、万火朝宗的景象,中心是一尊顶天立地、面容模糊、周身环绕着无尽火焰的神只,神只手中托举着一尊古朴的三足巨鼎,鼎中火焰升腾,演化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乃至万千生灵。而在神只与巨鼎的下方,是无数的火焰生灵、神将、巨兽,在朝拜、在起舞、在守护。
然而,在壁画的边缘,尤其是下方靠近地面的部分,画面风格陡然一变!出现了无数扭曲、狰狞、仿佛从最深的黑暗中爬出的恐怖魔影,它们咆哮着,撕咬着,污染着火焰,侵蚀着生灵。神只、巨鼎、火焰生灵、神将,与这些魔影展开了惨烈到极点的战争。画面中,神只似乎将巨鼎掷出,化作一片浩瀚的火海,将无数魔影镇压、焚灭,但自身似乎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变得黯淡、模糊……
而在壁画的最下方,也是最靠近众人的位置,画面戛然而止,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与焦灼的、仿佛被强行抹去的痕迹。仿佛那场战争的最终结局,被某种力量刻意隐藏,或者……无法用画面来呈现。
而在那壁画下方,金属墙壁的正中央,有一个奇特的、约莫一人高的、呈现出暗金色火焰形态的凹槽,凹槽的轮廓,与之前林凡得到的那枚“炎心”结晶,竟有七八分相似!凹槽周围,镌刻着更加复杂细密的古老神纹,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暗金光芒。
“这墙壁……似乎是一道门?或者说,是一个……检测、或者开启某种机关的‘锁’?”青木真人看着那个火焰凹槽,若有所思。
“恐怕,需要‘钥匙’才能打开。”慈航圣僧沉声道,“而钥匙,很可能就是与那凹槽契合之物,或者……具备相应资格与力量的存在。”
炎阳真人看向林凡,又看向壁画上那尊手持巨鼎的神只,以及那被镇压的无数魔影,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这壁画描绘的……莫非就是上古时期,火神一脉的始祖,以‘焚天炉’镇压‘那东西’(炎魔之祖?)的战争?这里,难道是通往那最终镇压之地的……其中一道门户?”
“归墟之眼……封印将破……钥匙……”林凡喃喃重复着骸骨留下的信息,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火焰凹槽。他体内的混沌火焰之力,以及怀中的赤霄,在靠近这面墙壁时,都产生了比之前强烈得多的共鸣与悸动。
难道,那“钥匙”,指的就是……他自身所掌握的力量?或者说,是赤霄?
就在众人凝视壁画与凹槽,试图解读其中奥秘之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自身后那无边的黑暗廊道中,骤然爆发!
轰隆隆隆——!!!
先是整个廊道,剧烈无比地震动起来!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正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以恐怖的蛮力,疯狂撞击着廊道的岩壁与上古禁制!碎石簌簌落下,灰尘弥漫。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念与疯狂的恐怖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与锁链拖曳声,从黑暗深处,铺天盖地地涌来!这气息,与壁画上那些狰狞魔影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但更加凝实,更加……鲜活!
“不好!是那些‘被侵蚀的战魂’!它们……醒了!而且,数量……很多!”慈航圣僧脸色剧变,佛光瞬间暴涨,但在这股恐怖的、仿佛能淹没一切的恶念狂潮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它们是被我们,或者被刚才激活的上古禁制……吸引过来的!”青木真人声音发紧。
炎阳真人挡在众人身前,离火真元熊熊燃烧,眼中却充满了决绝的苦涩。前有神秘莫测、需要“钥匙”才能开启的巨门,后有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被归墟侵蚀的上古战魂怪物……
真正的绝境,已然降临。这一次,他们甚至无路可退,被堵死在了这条廊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