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天蒙蒙亮，余露桐和牛老师坐上第一班去县里的大巴车参加作文比赛，大约五点二十。
大巴一天只有两个班次，一次是五点二十，一次是下午两点半。
坐大巴去一次县里要三个小时，一路颠簸。
陈施欢在系统里买了晕车药给余露桐，本来都挺好的，车开到三分之一时，车上一半的人都开始大吐特吐，余露桐忍不住也吐了起来。
售票员见惯了这场面，给大家发塑料袋。
“别吐车上，难洗得很。”
余露桐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为了防止晕车呕吐，她早饭都没敢吃，这会想吐都没东西吐。
牛老师给她拍背顺气，中途有人上下车的间隙，他跑下去买了瓶矿泉水。
“给，喝点水漱漱口。”
余露桐想道声谢，却没有力气，脑袋昏昏沉沉，鼻间传来汗臭味，汽油味，坐垫靠背陈年不洗的污垢味以及别人呕吐散发出来的味道。
她喉间有口水溢出，可她不敢咽，仿佛一咽，就拉开了喉咙与外界的闸门，又要开始吐了。
“老师还有多久？”余露桐虚弱地问。
牛老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不过他身体素质比较强，还撑得住。
“还有一个多小时，坚持住。”牛老师给她鼓劲加油。
大巴车到县里是八点半，还要再转半个小时公交才到比赛的学校。
余露桐腿抖着下了大巴，却被告知还要再坐半个小时的车。
她没忍住嚎啕大哭：“老师，我不想比赛了，我想回家呜呜……我想回家……我再也不要来县里了，我害怕……老师……”
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太难了，太难了，为什么她参加一个比赛要坐这么久的车，走这么远的路。写作文只要一个半小时，但她坐车来回要七八个小时。
“再坚持一下，我们那么久的车都坐过来了，最后半小时还要放弃吗？结束之后老师带你去买零食吃好吗，县里有好多你没见过的好吃的，老师都请你吃好不好？”
余露桐擦擦眼泪，她也不是真的想放弃，只是心里太难受太崩溃了，发泄了一下也就好些了。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应道：“好。”
“嗯，好孩子。”
牛老师也很心疼这孩子，揉了揉她的头，给她梳理了一下额边被汗打湿的碎发。
两人在路边站了十分钟，舒缓了一些。
“还能走吗？要不要老师背你？”
余露桐受宠若惊，连忙摇头。
牛老师看她脸色还很苍白，蹲下身子：“来，跟老师还客气什么，老师年轻的时候一边胳膊能举起一个你。”
说着，还给余露桐展示了他的肌肉。
余露桐便没再客气，趴了上去。
牛老师背着她往公交站台走，一边安抚说：“现在你就是最重要的，代表我们学校，代表我们乡镇来参加比赛，别的都得靠边站。老师背着你，也算出了一份力呐，到时候让你说获奖感言，可别忘了要说老师啊。要是敢忘记说，就回去抄一百遍新单元的名言警句。”
余露桐被逗得咯咯笑，肚子却咕噜咕噜叫起来，耳尖微微泛红。
“饿了？正好，老师也饿了，咱俩吃个早饭再过去吧，时间还早。”
为了照顾来自各个乡镇来的学生，比赛时间定的比较晚，在十点半开始。
路边有家包子铺。
“老板，来两个菜包。”牛老师转头问余露桐：“想吃啥？”
“我也要两个菜包。”
“那要四个菜包。”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再要瓶牛奶。”
“不用，老师我不用喝牛奶。”余露桐有些急切地拒绝。
是不用，而不是不想，牛老师把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刚刚在车上什么都吐完了，喝点牛奶补充点营养，才能以一个好的精神状态去比赛啊。”
“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好好比赛的。”
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余露桐心里暖暖的，鼻子酸酸的。
“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拿不拿奖不重要，最重要是你来过参与过，问心无愧。”
牛老师心里酸涩，看着余露桐把牛奶包子吃完。
余露桐吃完，肚子好受一些了，面色也好些，便和牛老师聊天。
“老师，这县里可真大，车真多，马路也好漂亮。”
牛老师笑了一下：“这才哪到哪啊，等你去市里，去省里比赛，那里才叫漂亮!”
余露桐也跟着笑：“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到公交车站，上了车，余露桐才发现公交车和大巴不同，公交车干净亮堂没有难闻的气味，座位虽然硬邦邦，但很舒服。
窗外店铺林立，人潮涌动，流光溢彩。一幕幕滑过，她只觉得比电视上的还要精彩，眼睛都舍不得眨。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余露桐没有晕车。
比赛地点是县二小，进门有志愿者引路，穿过教学楼和操场来到科教楼三楼。
余露桐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个学校怎么能这么大，操场比他们学校都大，一会是这个楼一会是那个楼。
在等待的时候，她有点紧张，想上厕所。
牛老师给她指了走廊尽头，那就是厕所。
厕所竟然这么近，每层楼都有厕所，而且这里的厕所还铺了瓷砖，每个坑位还有独立空间。
太难以想象了。
厕所里面也不一样，余露桐好奇地探索，按下一个键，立马有哗啦啦的水声，把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按了什么不该按的地方，接着一股水流冲来，把里面冲干净。
她才明白这是冲厕所的按钮。
她拍着胸脯，心里堵的慌，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她有一种踩在云端不现实的感觉，这里的世界和她过去几年生活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这次比赛的主题是秋天的图画。
不算新颖的一道题，余露桐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很幸运在比赛之前压过类似的题。
施欢还帮她准备了很多资料，抓了要点。
铃声一响，停笔作答。
余露桐冲出教室，对着牛老师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牛老师便知道稳了。
比赛成绩下午才出，牛老师说到做到带余露桐在县里逛了一遍，买了好多吃的。
牛老师旁敲侧击想问有信心拿什么名次，余露桐只笑笑不回应，牛老师以为是怕他高兴得太早后面没拿到名次失望。
后来成绩出来，竟是第一名。
牛老师高兴地说，要把余露桐从县里背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