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烛火在床边摇曳，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片暧昧的暖色。
姚浅凝躺在萧景琰的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的一只手臂被她枕着，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长发，姿态是全然的爱恋与放松。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姚浅凝知道，是时候了。
温情是必要的铺垫，但她的计划需要更实质的推进。
她不能等待，必须主动引导。
她微微动了动，仰起头，在朦胧的烛光中看向他。
萧景琰立刻有所察觉，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笼罩着她。
“阿琰，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会帮我的吧？”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收紧环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在怀里，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闪烁，斩钉截铁地回应。
“会。
他顿了顿，仿佛觉得这一个字还不够表达他的决心，又补充道。
“无论何事，无论何时。只要是你开口。”
他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
对他而言，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需要，是她愿意向他伸出手。
他的命是她的，他的所有都是她的。
能为她做事，是他存在的价值和莫大的荣幸。
姚浅凝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忠诚，心中一定。
铺垫已经足够，是时候抛出真正的意图了。
“阿琰在上京那么久，暗桩应该不少吧？”
萧景琰抚摸她长发的手瞬间顿住，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那些暗桩是他在权力旋涡中经营多年，埋藏最深、最致命的力量之一，是他用以监察百官、掌控局势、甚至在必要时颠覆乾坤的隐形脉络。
这是连他最信任的心腹也未必完全清楚的绝对机密，是他作为宸亲王最核心的底牌之一。
但她是姚姚。
是他发誓要用一切去守护的人。
是她问，他便不能隐瞒，不愿隐瞒。
“是。”
“遍布六部九卿，乃至宫闱禁苑。”
他直接承认了，甚至给出了模糊的范围。
这无异于将一把能刺穿他自己心脏的匕首，亲手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微微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影笼罩住他俊美的脸庞。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喉结，感受着其下生命的搏动，眼神却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探究。
“我对于阿琰来说，重要吗？”
萧景琰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看着她，凤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像是被这个问题本身刺痛了。
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难道感觉不到吗？
他所有的原则、底线、骄傲，在她面前早已溃不成军！
“重要。”
“比我的命重要。”
姚浅凝的指尖在他喉结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她问出了那个最终极、最赤裸的问题。
“那么，如果有人威胁了我的性命，你会帮我……除掉她吗？”
他抬起手，握住她停留在他喉间的手，将她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为她而狂跳的心脏。
“会。”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如同宣誓。
“无论那人是谁。”
“只要你开口。”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姚浅凝异常严肃的脸庞。
“一年半后的新春，会出现一名女子。”
“她会杀了我和琯琯。”
萧景琰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沿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杀她？
有人要杀他的姚姚！
狂怒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在他体内肆虐。
姚浅凝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间紧绷的身体和骤然加重的呼吸，但她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调陈述。
“我只知道她会出现在上京官宦之家，具体哪一家不清楚。所以，你要在群臣中插入眼线并监视，在新春那一天晚上，盯紧哪一家的女儿进宫。”
“然后，你去接近她。只有你能分辨是不是要找的人。”
让他，去接近一个未来会杀她的女人？
萧景琰的凤眸中血色翻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应该做的是将一切潜在威胁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去接近！
然而，姚浅凝接下来的话，更是将他推入了更深的煎熬。
“你可能会被她吸引，甚至说一些违心的话。”
吸引？
对那个要杀她的女人？
违心的话？他怎么可能……
“但是不要害怕，会有人帮你……那个人就是萧景珂。”
那个同样对她抱有执念、心思深沉的六弟！
要他……和萧景珂合作？
“他会和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姚浅凝无视他眼中剧烈翻腾的抗拒和震惊，捧住他的脸，逼他直视自己。
“这很重要，为了我，你会好好合作的，对吧？”
他看着她眼中的决绝，明白这不是商量，而是交付性命的托付。
那个未知的女子，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而他，是她选中的执剑人，哪怕这个过程需要他忍受接近敌人的煎熬，需要他与情敌携手合作。
“……好。”
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强行压下，再次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服从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我会……按你说的做。”
“我会……和萧景珂合作。”
“我会……找出那个女人。”
为了她，他可以去接近毒蛇，可以与虎谋皮，可以忍受世间一切煎熬。
只要她能活着，安然无恙地活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接下来姚浅凝的指令一条比一条更具体，也更残酷。
“上京你的地盘，群臣的眼线你来安排。”
“萧景珂会利用沐家执行另一个任务。记住，你们要合作。”
他必须与情敌共享权柄，协同行动。
“那个女人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接触她的时候，一定把所有的感觉都记住，然后告知萧景珂，不能有所隐瞒。”
他不仅要接近敌人，还要将自己最私密、最真实的情感反应，赤裸裸地剖析给另一个男人听。
“包括你的心动，你的不舍，你觉得她如何如何，这是最关键的。”
他怎么可能对那个要杀姚姚的女人产生这种情绪？
这指令本身就像是一种亵渎和折磨！
“再来就是萧景珂会杀她，不过应该杀不掉。”
这意味着过程会充满变数和挫败。
“你一定要做到不为了那个女人伤萧景珂，这是命令。”
命令。
她用了这个词。
即使在他可能对那女人产生不该有的情绪时，他的刀锋也绝不能指向“自己人”，哪怕那个“自己人”是萧景珂。
他的个人情感必须被彻底压制。
萧景琰的身体已经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是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困惑和一种被撕裂的屈辱。
这任务的要求，每一条都在挑战他的人性和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