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八月中旬本该是暑气最盛的时候,可今日斩邪司的正厅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沈砚刚从城外的 “验尸棚” 回来,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腐味,刚想回房换件衣服,就被值守的小吏拦了下来。
“沈大人,指挥使在正厅等着您呢,说有八百里加急的急报,要您立马过去!”
“八百里加急?” 沈砚皱了皱眉。
唐朝的急报传递分三档:“五百里加急” 用于寻常军政要事,“六百里加急” 多为边境异动,而 “八百里加急” 只有关乎百姓生死或国家安危的大事才会启用。
八百里加急驿卒需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连驿站的 “驿厨” 都得提前备好干粮,确保驿马一到就能立刻出发。
他快步往正厅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秦风的大嗓门:“什么?鲁地闹旱尸?还吃了人?这怪物长什么样,有没有我之前砍的尸傀厉害?”
推开门,只见正厅中央的八仙桌上,摊着一张泛黄的信纸,信纸边缘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李羡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块巴掌大的 “样本”—— 那是一块干裂的泥土,里面还嵌着几根枯黄的麦秆,一看就知道是从旱灾严重的地方送来的。
秦风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张 “画像”,画纸上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怪物,皮肤呈土黄色,双眼泛着红光,手里还抓着一个干瘪的人影,画风粗糙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狰狞。
秦小蛮则站在旁边,正用手指轻轻拂过信纸,似乎在辨认上面的字迹。
“沈砚来了,快坐。” 李羡抬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这是青州刺史送来的急报,你先看看。”
沈砚走过去,拿起信纸。
信纸是用 “黄麻纸” 写的,这种纸质地粗糙却耐磨损,是唐朝官员传递急报的常用纸。
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显然是写信人急着发出。
“长安斩邪司李羡指挥使台鉴:鲁地自七月初起,滴雨未下,青州、兖州等地多处旱灾严重,麦田枯死,水井干涸。
近十日来,青州城郊频发‘祈雨者暴毙’之事,死者皆身体干瘪、面色焦黑,似被抽干水汽。
民间传言为‘旱尸’作祟,称其为上古旱魃后裔,已有人目击其在乱葬岗出没。
现青州百姓人心惶惶,富户纷纷封庄自保,流民激增,恐生大乱。
望斩邪司总部速派精锐前来,斩除邪祟,救百姓于水火!青州刺史王承业泣拜。”
信的末尾还盖着青州刺史府的 “火漆印”—— 一个红色的圆形印记,中间刻着 “青州之印” 四个字,这是唐朝官方文书的防伪标识,只有经过刺史亲自确认的急报,才会盖此印。
“我已经让人去卷宗库翻找关于‘旱尸’的记载了。” 李羡指了指桌上的泥土样本,“这是青州送来的‘旱情样本’,你看 ——”
他用手指捻了捻泥土,泥土瞬间碎成粉末,“青州的土地已经干裂到这种程度,再不下雨,恐怕连饮用水都要断了。”
沈砚拿起泥土样本,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土腥味,还隐约透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他又看向那张画像:“这画像是谁画的?可信度如何?”
“是青州斩邪司的一个小吏画的。” 李羡解释道,“他在乱葬岗附近巡逻时,远远看到了旱尸的身影,回来后就画了这张图。虽然画得粗糙,但结合死者的死状来看,应该不假。”
秦风凑过来,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沈砚,你之前在江南斩过蛟怪,这次的旱尸肯定也难不倒你!不过话说回来,这怪物长得跟我老家的‘焦黑腊肉’似的,是不是也怕火啊?”
秦小蛮忍不住敲了敲秦风的脑袋:“严肃点!百姓都快饿死了,你还在这调侃怪物的长相!”
秦风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活跃下气氛嘛。再说了,咱们斩邪司什么邪祟没见过,一个旱尸而已,肯定能搞定!”
就在这时,一个小吏抱着一个木盒快步走进来:“指挥使,卷宗库找到了关于‘旱尸’的记载,就在《邪物录》的‘旱魃篇’里!”
李羡赶紧让小吏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 “邪物录” 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古籍。
这本书是唐朝初年的一位斩邪司官员编撰的,记载了各种邪祟的起源、特征、弱点,参考了《酉阳杂俎》等志怪书籍的风格,专门收录 “前史所不载” 的邪物,是斩邪司的重要参考资料。
小吏翻到 “旱魃篇”,指着其中一段文字:“指挥使,您看这里 ——‘旱尸者,旱魃后裔也,形若巨人,肤呈土黄,眼泛红光,喜燥怕湿,以生灵水汽精元为食。所过之处,草木枯死,河水干涸,需以极寒或极阳之力破之。’”
沈砚凑过去,仔细阅读这段文字。
《邪物录》的字迹是用小楷写的,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旱尸每吸食百人水汽,煞气便增强一倍;若吸食千名童男童女水汽,可进化为旱魃,引发千里大旱,刀枪不入。其弱点在心脉,土甲最薄处,藏有煞气核心。”
“千名童男童女?” 秦小蛮脸色一变,“青州现在流民这么多,要是旱尸真的吸食童男童女,后果不堪设想!”
李羡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青州刺史在急报里提到,富户已经开始封庄自保,要是他们为了自保,把流民的孩子献给旱尸当祭品,那局面就更难控制了。”
沈砚放下《邪物录》,站起身:“指挥使,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出发去青州。我建议让秦风负责武力支援,他的玄铁刀经过淬火,对付邪祟有优势;小蛮负责符箓,她的水属性符纸应该能克制旱尸的煞气;我则负责制定计划,探查旱尸的巢穴。”
“我同意。” 李羡点了点头,“我会让工部尽快给你们准备‘避火铜甲’和‘蒸馏器’—— 蒸馏器可以提纯露水,用来对付旱尸的煞气;避火铜甲则能防住旱尸的高温攻击。另外,我已经让人去驿站安排了‘西域汗血马’,这种马耐力强,日行两百里,能尽快赶到青州。”
秦风一听,立马兴奋起来:“太好了!有了汗血马,咱们三天就能到青州!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砍了那旱尸,看看它的骨头是不是也跟腊肉一样硬!”
秦小蛮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护百姓吧,别到时候被旱尸的煞气烧了你的玄铁刀。”
就在众人讨论出发事宜时,护林甲突然从沈砚的领口探出头,嘴里叼着一片绿色的叶子 —— 那是之前在江南瘦西湖收集的 “水莲叶子”,据说能吸附水汽。
它跳下沈砚的肩膀,把水莲叶子放在《邪物录》的 “旱尸弱点” 那一页,然后对着沈砚 “嘶嘶” 叫了两声。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水莲叶子能帮助我们对付旱尸?”
护林甲点了点头,又用爪子拍了拍水莲叶子,像是在确认。
秦风凑过来,看着水莲叶子:“这叶子能有什么用?难道能当武器扔向旱尸?”
秦小蛮仔细看了看水莲叶子,若有所思:“水莲叶子的吸附性很强,炼制后能做制符材料,或许能吸收旱尸的部分煞气。我们可以把水莲叶子磨成粉末,撒在符纸或武器上,增强对旱尸的克制力。”
李羡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沈砚,你们出发前,让药铺的人把水莲叶子磨成粉末,带在身上备用。另外,我再给你们派二十名银甲卫,负责保护百姓和搬运物资。”
沈砚拱手:“多谢指挥使。我们明日清晨就出发,争取尽快赶到青州,斩除旱尸,安抚百姓。”
李羡拍了拍沈砚的肩膀:“不必明日出发,做好物资准备,后天出发,辛苦你们了。记住,安全第一,要是遇到危险,及时传信回长安,我会派援军支援。”
众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比如物资的准备、路线的规划等,直到夕阳西下,才各自散去。
沈砚回到房间,把《邪物录》和青州的急报放在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他翻到 “旱尸巢穴” 那一段,上面写着 “旱尸多居于干燥之地,如乱葬岗、废弃寺庙,巢穴周围必有煞气凝结的黑色黏液”。
结合青州小吏的画像和刺史的急报,沈砚推测旱尸的巢穴很可能在青州城郊的乱葬岗。
“后天就要出发了,得好好准备一下。” 沈砚自言自语道,开始收拾行李。
他把镇魂尺、解剖工具、《邪物录》都放进行囊,又特意把护林甲叼来的水莲叶子收好,准备明天让药铺的人磨成粉末。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长安的街道上,给这座古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而此时的青州,乱葬岗附近,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干涸的河床旁,双眼泛着红光,注视着远方的青州城。
它的周身散发着灼热的煞气,河床里的石子都被烤得微微发烫。
它伸出巨大的爪子,抓住一只路过的野兔,野兔瞬间变得干瘪,体内的水汽被它吸食殆尽。
“很快…… 很快就能进化成旱魃了……” 旱尸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裂石,“到时候,整个大唐都会变成焦土……”
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的焦黑印记,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