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的风骤然旋起,腥气如浪涛拍岸,呛得人喉管发紧。阿竹攥紧草哨绳,指节错动的脆响里,榛子树上的草哨正“呜呜”狂啸——那不是风掠,是麻绳被撞断时哨身崩裂的嘶吼,每一声都像喉头卡着的血沫要喷薄而出。
“来了!”云汐的喝声裹着冰碴,指尖三枚银针已弹出冷芒,针尾红绒线被勒得笔直,针尖刺破晨雾的刹那,连空气都似被剜出细缝。
涧口碎石滩突然炸响脚步声,上百个黑衫教徒举刀冲来,刀锋劈开晨雾的瞬间,岩缝铜铃“嗡”地炸响——不是地动,是刀风扫得铃舌猛撞铜壁,闷雷般的预警直钻耳膜。东侧崖壁阴影里,林舟握镜的手稳如铁铸,镜面斜斜映出教徒蹚水的身影,有人靴底打滑,溅起的水花裹着草灰四散。他长剑叩壁三声,脆响连环撞回来,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尖:先锋已入瓮!
打头的教徒刚踩上假桥,松木板“咔嚓”崩裂,那声响比骨头断裂更刺耳。他瞳孔骤缩,惊呼还卡在喉咙里便往下坠,尚未触到溪水,对岸石笋猛地沉落——机括重锤精准砸向桥桩下的震天雷!
“轰——!”
火光裹着碎石蹿起三丈高,焰浪里卷着断刀碎布,活像条火龙直扑天穹。溪水被掀成丈高水墙,“哗啦”砸落的刹那,几个教徒已被气浪掀飞,撞在崖壁上发出“噗”的闷响,软成一摊烂泥,四肢拧成诡异的弧度。
“有诈!退!”后面的教徒吼声发颤,刚转身,回音壁后惊鹤哨炸响,三声长调穿雾而来,尖如鹰啼裂空,高如帛锦撕裂,沉如铁钩锁喉。苏砚猛地扳动机括,“咔嗒”一声脆响,壁下枯藤骤然绷紧,连环雷引信“滋滋”冒火,火星在苔藓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轰隆!轰隆!轰隆!”
三声巨响叠成惊雷,涧底碎石“簌簌”砸落,砸得人头顶生疼。最前的十多个教徒瞬间被炸成碎块,血雨混着断指碎骨泼下来,青石染成深褐,溪里的卵石都溅上斑驳血点。断刀破衣堵死来路,腥臭味像堵无形的墙压得人喘不过气。
剩下的教徒疯了似的往崖壁钻,却没瞧见浅滩卵石缝里的铁蒺藜。“啊——!”一声惨叫撕破晨雾,有人脚掌被铁刺扎穿,血水顺着脚踝往下淌,在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痕。他刚弯腰,水帘后沈墨已扣动弩机,“咻咻咻”三声,梅花镖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钉进三人后颈。那三人连哼都来不及,身子一僵,直挺挺砸进水里,溅起的血花在水面荡开一圈圈红纹。
“土行客!”云汐眼角余光瞥见右侧土层在鼓包,枯草跟着簌簌震颤。她扬手掷出银针,银线划破晨雾带起残影,针尖刚入土半寸,土层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苏砚布下的镇土符遇气自燃,火网“腾”地窜出,三个想遁地的教徒瞬间成了火球。他们从土里滚出来,黑衫沾着火星,遇风便“轰”地烧得更旺,扑进溪水也灭不了,火舌舔着水面“咕嘟”冒泡,最终在凄厉的哀嚎中蜷成焦炭,焦糊味硬生生压过了血腥味。
黑风教徒彻底慌了,缩在谷口哭喊:“玄铁护法!有埋伏!快撤啊!”
“废物!”沙哑的声音像磨石擦过铁板,黑巾覆面的玄铁只剩双鹰隼般的眼,“这点伎俩也敢拦我?”他冷笑间双掌猛拍崖壁,“砰!砰!”碗口粗的松树应声断裂,碎石如暴雨纷飞,竟要凭着硬功硬生生闯过去。
“引断头闸!”云汐声线陡然发厉。
苏砚早盯着他,见玄铁挪向老槐树,猛地拽动绊索。腐叶下的绳子骤然绷紧,木楔“噗”地从土里弹出,三丈高的崖壁上,藤蔓伪装豁然裂开,巨大的铁闸板带着铁锈腥气“哐当”砸下!铁链在岩壁的铁环里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无数冤魂在嘶吼,闸板边缘的锯齿闪着寒光,直劈玄铁头顶。
玄铁瞳孔缩成针尖,急退时脚下突然一空——苏砚特意设下的翻板陷阱“咔”地翻转!他半个身子瞬间坠向下方的尖刺坑,那些淬了剧毒的尖刺在晨光里泛着乌光,离他咽喉只剩半尺。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掌猛地拍向坑沿,“砰”的一声,坚硬的岩石竟被拍出两道浅痕。可还是慢了半步,铁闸板的边缘已扫过他左臂,“咔嚓”一声骨裂,刺耳钻心,玄铁闷哼一声,额角青筋瞬间暴起。
“撤!快撤!”玄铁疼得脸色惨白,黑巾下渗出的血珠滴在衣襟上,哪还有半分嚣张。教徒们见状更慌,转身就往谷口跑,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哗啦”作响,有人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同伴的刀上,鲜血顺着刀刃淌成细流,在地上蜿蜒。
“想走?”苏慕远从涧尾的巨石后跃出,攥着引信的手青筋暴起,“留下!”
他猛拽引信,引信“嗤”地喷出火星。崖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数不清的巨石裹着断树滚下来,像座移动的山,瞬间封死了半个谷口。没来得及跑的教徒被落石砸得粉身碎骨,血浆混着脑浆从石缝里挤出来,染红了整片土地。剩下的挤在窄窄的通道里,阿竹握着短刀冲上去,刀刃劈砍时带起的风声里,裹着他粗重的喘息。沈墨的暗器紧随其后,短刀刺入皮肉的闷响刚落,暗器破空的锐响便接上,一刀一镖,转眼又放倒五六个,尸体堆在通道里,几乎要把去路彻底堵死。
玄铁拖着断臂,踩着教徒的尸体才勉强冲出谷口,回头望去,知音涧已成炼狱——溪水被染成暗红,碎石堆里埋着残肢断臂,上百个先锋只剩十来个,个个带伤,有人捂着流血的大腿哀嚎,有人断了胳膊却不敢哭,哪还有半分进攻的气焰。
“云汐……”玄铁咬着牙,漆黑的手掌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此仇我必报!”
涧内,云汐望着谷口那道狼狈的背影,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松,可握着银针的手依旧没放。她擦去指尖溅到的血污,血渍在苍白的手背上晕开,像朵诡异的花。“这只是先锋,”她对众人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警惕,“玄铁吃了亏,定会带更多人来。检查机关,补好引信。”
林舟站在悬镜阵旁,镜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看着溪水里漂浮的黑布碎片,那些碎片在血水里打着旋,像无数只垂死的黑蝶。怀里的锦盒被他握得发烫,刚才的厮杀声还在耳边轰鸣,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晨雾彻底散尽,阳光毫无遮拦地照下来,落在染血的青石上,亮得刺眼。知音涧的寂静已被撕得粉碎,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在空气里弥漫。下一场厮杀,正在暗处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