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临时搭建的帐内,鬼手指尖叩击着案上地形图,目光如鹰隼般锁死帐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撞碎沉寂,他抬眼便见玄铁捂着淌血的断臂闯进来——甲胄崩裂如破布,发丝黏着血污凌乱不堪,身后残兵个个带伤,兵器折的折、丢的丢,哪还有半分强攻前的锐不可当。
“废物!”鬼手猛地拍案,茶盏震得跳起半尺,“连个知音涧都啃不下来,还折了整队人手!”
玄铁单膝砸在地上,冷汗混着血珠砸向地面:“谷内机关比蛛网还密,两侧崖壁暗箭跟飞蝗似的……属下无能。”
鬼手脸色铁青如铸铁,死死盯着地形图上“知音涧”三个字,指节捏得发抖。方才见涧口窄如咽喉,原想让玄铁以蛮力破阵,此刻才惊觉,那涧中必有高人布防,绝非看上去那般好啃。一丝忌惮悄然爬上心头——是他太轻敌了。
帐外风声卷着沙砾掠过,鬼手深吸口气压下焦躁:“传令下去,全军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碰涧口半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让影卫用缩骨功从涧顶石缝钻进去,摸清楚里面的布置。另外,叫青蛇带她那队人,备足化骨烟和蚀心粉,偷偷摸进涧内,等影卫那边有动静,就往死里灌!”
吩咐完这些,他踱到帐门口,望着听涛谷的方向,眉头拧成个死疙瘩,忽然低声啐骂:“好个血屠,占着听涛谷那风水宝地,竟按兵不动!合着是想坐看我损兵折将,他好来捡现成的?”
风里似乎卷来听涛谷方向的隐约动静,鬼手却懒得细辨,只咬着牙冷哼:“等着吧,等我拿下知音涧,有你好看!”
与此同时,洞窟深处,云汐正与苏慕远核对机关分布图,头顶石缝突然传来极轻的“簌簌”声,像有蛇在蜕皮。她指尖一顿,墨玉发簪在烛火下泛出冷光:“来了。”
云汐反手抽出腰间银鞭,鞭梢缠着的青铜铃铛被她死死按住——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不动声色便知敌踪。洞壁上嵌着的夜明珠忽然暗了三分,正是影卫潜入时带起的气流,触发了感光机关。
涧顶石缝仅容一人侧身挤过,影卫喉头滚动咽下口涎,指节扣住岩壁凸起处,骨骼在衣下发出细微的“咔”声——肩宽骤然收窄寸许,肋骨像折扇般叠起,整个人软得像条浸了水的绸带,顺着湿滑的石缝滑入。
他刚落地,足尖便觉脚下石板微微下陷。心头警铃大作,身形急退的刹那,头顶三丈高处突然坠下数十根淬了金漆的细针,针尾系着的红丝如蛛网般罩来。这是云汐改良的“天罗针”,针上金漆遇血即融,能让伤口三天三夜烂得流脓。
“铛铛”几声脆响,影卫挥剑格挡,眼角余光却瞥见苏云汐已如鬼魅般绕到身后,软鞭像活蛇似的缠上他手腕。就在剑要脱手的瞬间,影卫猛地错动筋骨,右臂关节“脱臼”般反向弯折,竟从鞭影中挣了出来,同时左手扣出三枚透骨钉,直直射向洞顶机关枢纽。
“想得美!”云汐足尖点地如柳絮轻扬,腰间锦囊飞出数片薄如蝉翼的刀片,精准撞开透骨钉。刀片撞上石壁反弹,恰好切断了影卫脚下另一处机括的引线——那下面埋着的“裂石粉”,能把石头炸成齑粉。
影卫瞳孔骤缩如豆,忽觉脚下传来灼痛感。低头一看,竟是苏慕远趁他分神,将燃着的火折子踢到了他靴底——那里沾着云汐特制的“火油棉”,遇火就跟泼了油似的烧起来。他忍痛打滚灭火,却一头撞进苏慕远布下的“缠龙索”阵,无数细索从石壁暗格里弹出来,像藤蔓缠猎物似的绞上他四肢,越挣勒得越紧。
青蛇不知何时已像片柳叶,悄无声息贴到了洞口。
她早摸清知音涧地势险恶,正面强攻就是去送菜,便提前让手下探出涧侧一处隐蔽的低矮石洼——常年被藤蔓蒙着,跟块疤似的没人在意,仅容一人匍匐爬过。出发前,她命人将特制的“消声粉”涂在靴底,踩在碎石上发不出半点声响。她亲自带着小队,借着崖壁投下的阴影当掩护,像壁虎般贴着湿滑的岩壁挪动。遇到挡路的藤蔓,便用淬了“断藤液”的短刀割开,那液体能让植物瞬间枯成灰,还留不下切割的痕迹。快到涧口时,她让手下放出几只“引路蜂”——这蜂子对机关的金属味敏感到发疯,飞过时若碰着引线或暗钉,就会发出细微嗡鸣。凭着这蜂鸣引路,青蛇一行人避开了云汐布在涧侧的“绊马索”和“落石机括”,最终从那处石洼钻出来,恰好绕到洞窟洞口侧面,与潜入涧顶的影卫形成夹击之势。
就在影卫要再次动用缩骨功时,洞外突然炸响青蛇尖利的呼喝:“放烟!”
洞窟外,青蛇那抹翠绿身影立在崖边,指尖夹着个乌木匣子,身后十数名黑衣人同时扯开腰间布袋。“影卫大人倒是比传闻中更会钻空子。”她轻笑,指尖一弹,木匣落地的瞬间,淡紫色烟雾像活物般腾起来,所过之处,石笋表面竟滋滋冒起细泡,“可惜这化骨烟认生,也顾不得你了!”
淡紫色的化骨烟如潮水般涌进洞口,石桌石凳沾着的地方,立刻被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云汐早有准备,扬手撒出一把白色粉末,粉末遇烟竟化作冰晶,硬生生将毒烟冻在洞口半尺处——这是她用天山雪莲蕊磨成的“凝烟散”,专克这类腐蚀性毒烟。
“蚀心粉!”青蛇见化骨烟被堵,厉声下令。黑衣人立刻将黑色粉末往冰晶层上撒,粉末遇冰即融,化作腥臭的黑水顺着地面缝隙往里渗。苏慕远突然吹了声口哨,洞壁两侧暗门“哐当”大开,数十个陶罐滚出来,罐里装的不是火药,而是云汐特意调制的“破毒浆”,浆水泼在黑水上,顿时腾起白雾,把蚀心粉的毒性中和得干干净净。
青蛇气得脸色发青如菜叶,亲自提剑冲上前,却被洞口突然落下的千斤闸狠狠挡住。闸上刻着的倒刺闪着寒光,她挥剑劈去,剑身竟被倒刺震出个缺口。“撤!”她知再攻也是白搭,咬牙下令,却没注意到闸缝里悄悄射出几支短箭,精准射中最后几名黑衣人的膝盖,惨叫声在谷中回荡。
洞窟内,影卫听到外面动静渐消,以为青蛇等人已撤,正绞尽脑汁想挣脱缠龙索,脚下突然一凉。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漫上来的水正顺着石缝爬,水面上漂着的磷火,遇水便亮得像鬼火。
“这是‘锁魂水’,”云汐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冰碴子似的清冷,“你缩骨功再厉害,总不能让骨头不吸水吧?”
影卫猛地抬头,只见苏慕远已站在高处,手里握着的,正是能引动水流的机关枢纽。水越涨越高,缠龙索上的倒刺开始往肉里钻,他这才明白,自己从潜入的那一刻起,就已掉进对方布好的天罗地网。
当最后一点磷火没入水中,洞窟重归死寂。苏慕远走到闸门前,望着外面青蛇等人撤退的方向,指尖轻轻敲了敲闸板:“这回合,我们又赢了。”
云汐收起软鞭,青铜铃铛终于“叮”地响了一声,像在为这场惊险的胜利喝彩!而谷口的鬼手,还在帐里搓着手等影卫传回的消息,浑然不知自己精心布下的局,早已被拆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