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洞口的符纸烧了一半，边缘发黑卷曲，贴在石头缝里。云绮月站起来，袖子擦过湿漉漉的岩壁，发出轻微的声音。她伸手碰了碰那层看不见的东西，手指一震，那层东西碎了，变成许多小光点，随风飘走。她迈出山洞，脚踩进泥里，地面很滑，像涂了油，泥土里有暗红色的水，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血。
叶凌轩跟在后面，剑还拿在手里，寒光照着他冷峻的脸。他扶着赵岩跳下石台，落地时右腿一弯，稳住了身子。柳萱儿扶着李清露走出来，脚下一滑，膝盖磕到一块尖石头，布料撕开，皮破了，流出血来。她没说话，咬牙站起来，把李清露往怀里拉了拉，眼睛却四处看，显得很警惕。
五个人站定，看了看四周。
树林变了。原本绿油油的大树现在东倒西歪，树干断的地方发白，叶子焦黄卷曲，像是被火烧过又泡了脏水，闻起来有一股腐烂的味道。远处山坡塌了一块，露出黑色的岩石，裂缝很多，像大地裂开了嘴。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酸味，吸进去后脑袋发胀，喉咙发紧，胸口也闷。
“走旧水渠。”云绮月说，“按原计划。”
她带头往东北方向走，脚步稳，尽量避开深泥坑。队伍很快排成三角形：叶凌轩在左边，站得笔直；赵岩在右边，手里铁锤拖在地上，随时能打；柳萱儿护着中间的李清露，眼睛不停扫视林子里的阴影。地上太滑，鞋底陷进泥里，拔出来时发出“噗嗤”声，像地在吞他们的脚。
走不到一里路，赵岩突然停下。
他蹲下，手按在地上，感受地下的动静。眉头越皱越紧。“地下没动静。”他说，“土不动，树根也不动……但我感觉脑袋像被绳子勒住，越来越紧。”
柳萱儿也发现了。她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她低声说：“有喘气声……不止一个，在林子深处，它们在动，步调一样，好像是被人控制着。”
云绮月抬手，让大家停下。她闭眼，用灵识探出去十丈远，扫过枯树、石头和积水。她感觉到三股热源正从前方靠近，速度快，没有声音，呈品字形围过来，位置精准，不像野兽乱冲。
她睁眼，眼神变冷：“准备打架。”
话刚说完，左边林子轰的一声响，一头大兽冲出来。比牛还大，毛发漆黑发亮，四蹄落地像打雷。它长着弯钩一样的獠牙，眼睛通红，嘴里流着白沫，在落叶上留下黏糊痕迹。它没立刻扑上来，而是低吼一声，抬头喷出热气，好像在等命令。
右边和前面也跳出两头，动作完全一样，落地位置分毫不差，形成包围圈。
“围成一圈！”叶凌轩喊了一声，提剑上前，剑尖对准中间那头狼妖的脖子。剑微微颤动，发出嗡嗡声。
赵岩把铁锤插进泥地，双手握住，身体绷紧。柳萱儿从腰间抽出三条灰绳，缠在手腕上，绳上有符文，闪着微光。李清露退到圈内，靠在断树上，脸色发白，但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握在手里，准备救人。
第一头狼妖猛地扑向叶凌轩，速度快，带起一阵腥风。叶凌轩横剑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他手臂发麻，虎口裂开，血顺着剑流下来。脚在泥里划出一道沟，被逼退三步。
右边那头趁机扑向柳萱儿。她翻滚躲开，甩出灰绳，缠住它的后腿。绳子收紧时，她心里一惊——不是肌肉挣扎，而是皮下有什么硬东西在动，像是骨头移位，又像是……埋了东西！
她马上喊：“它们身上有问题！不是普通的妖兽！是被人改过的傀儡！”
云绮月跳起来，掌心聚起一团光，打出一道咒术。光落在中间那头狼妖额头上，却被一层黑雾弹开。反震让她在空中翻身才落地，掌心还有余温，但她脸上已经很严肃。
“听我说。”她对叶凌轩说，“别打头，伤它的腿。它们不怕疼，但动不了就废了。”
叶凌轩点头，剑锋一转，砍向左边狼妖的膝盖。剑切入肉，血喷出来，染红树叶。可那怪物像没感觉，反而转身更快，尾巴横扫过来，力量很大。他只能后退，肩膀撞到树干，衣服破了，皮肤划出血痕。
赵岩大吼一声，抡起铁锤砸向地面。轰的一声，震动扩散，泥水飞溅，三头狼妖都顿了一下。但他发现，它们只是晃了晃头，眼睛更红，嘴里白沫更多，反而变得更狂躁。
“越打越疯。”他喘着气，“不对劲……这不是普通控妖。”
柳萱儿绕到后面，再甩出绳子，这次缠它的脖子。绳子刚碰到毛，她指尖一阵刺痛，像被针扎。她赶紧松手，绳子掉下，上面出现黑色细线，扭来扭去，带着邪气。
“是控魂咒。”她脸色发白，“还是邪门的那种……用死人魂钉进头里，强行让尸体动。这种手法……只有坏人才会用。”
云绮月站在中间，盯着三头妖兽。它们受伤也不逃，动作一致，攻击节奏相同，连躲的方式都一样。这不是本能，也不是普通操控，是有人在远处用意识控制，就像拉木偶线。
她看向叶凌轩：“帮我挡住它。”
叶凌轩明白，提剑冲上去，连续挥剑，逼得正面那头低头防守。云绮月趁机靠近，伸手想去摸它的眼睛。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那红色瞳孔里，有两条黑丝在里面游动，细得像头发，从眼球后面连进脑袋，通向某个地方。
她迅速后退，躲开一口咬来。
“眼里有东西。”她说，“那是控制线，切断才能解控。”
“怎么切？”柳萱儿问，“它们不让靠近。”
这时赵岩突然抬手指坡上：“上面有人。”
大家抬头。
山坡顶站着一个人，穿着宽大斗篷，帽子遮脸，背对着他们。那人一只手举着，掌心向下压，动作缓慢，像在指挥什么。每动一根手指，狼妖的动作就跟上。
三头狼妖同时吼叫，一起扑向云绮月，四肢发力，肌肉鼓胀，气势凶猛。
叶凌轩冲上去挡，剑光乱闪，拦住两个，自己却被震得吐血。赵岩一锤砸开第三个，但也被掀翻在地。柳萱儿拉着李清露滚进坑里，躲过飞石断枝。尘土飞扬，场面混乱。
三头狼妖落地后没再进攻。它们站着不动，头低着，嘴里不停流白沫，四肢颤抖，肌肉抽搐，像是在承受巨大痛苦。不是累，是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云绮月撑着站起来，嘴角有血。她擦掉，眼神冰冷，盯着坡顶那人。
那人不动，手还举着，像掌控一切。
她慢慢弯腰，想去捡泥里的匕首。
就在这时，中间那头狼妖缓缓抬头。
它的眼球裂开了，一条缝从中间裂开。黑丝钻出来，在空中摆动，然后朝云绮月伸了过来——
这不是攻击，是求救。
云绮月瞳孔一缩。
她明白了，这些狼妖早就死了，现在的只是被强行拉回来的残魂，受别人控制。那黑丝既是锁链，也是联系。只要不断，它们就不能解脱。
她没去捡匕首，而是并拢手指，掌心凝聚最后一道光。
“我不是杀你。”她轻声说，“我是送你回家。”
她跳起来，迎着那条黑丝冲过去。
光落下，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