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旗子重新升了起来。
云绮月站在高台最前面，手从胸口收回来。玉佩贴着皮肤，越来越烫，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她没再看它，只是抬头看向天边。天空是灰蓝色的，云很厚，压得很低，一点阳光都看不见。
她知道，天气不对劲。
叶凌轩握紧手中的令旗，“守”字在光下显得冷峻。他站得笔直，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剑。他看了云绮月一眼，两人目光一对，什么都没说，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云绮月轻轻点头，动作很小，但很坚定。
这时，柳萱儿跑上高台，头发被风吹乱，额头冒汗。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递过去时声音有点急：“游骑回报，北谷出口没人，东坡雪道也没动静。”
云绮月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就塞进袖子里。纸上字迹潦草，墨还没干。她心里一沉——敌人没从外面来。
那他们去哪儿了？不是绕路，也不是埋伏，而是……不在地表。
三个人都没说话。
空气变得很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晃动，一开始只是轻微震动，接着，地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声。那声音不像人发出来的，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脚底都能感觉到震动。
地面裂开一条缝，泥土拱起又落下。这短短的一瞬，却让所有人背后发凉。
云绮月猛地抬头。
天边出现一道红色的裂痕，横在天上，像被刀划开的口子。那道口子不动也不扩，就那么挂着，透出暗红的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大地。风突然停了，四周安静得可怕。
她立刻转身面对大军。
“来了！”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楚了，“列阵迎敌！”
话音一落，营地马上动了起来。
剑修拔剑，金属声一片。弓弩手拉满弓，箭尖对准北方，每支箭尾都缠着符纸，泛着金光。符阵区的弟子结印，地上刻好的阵纹亮起来，发出淡黄色的光。丹堂的人把药瓶分发到前线，那些药丸有苦香，能提神、防阴气。
叶凌轩举起令旗，手臂伸直。旗子展开，“守”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沉声道：“紫霄剑卫，前排列锋矢阵！控阵组接灵力，准备启阵！”
“是！”回应声震天响，连高台都在抖。
柳萱儿退到后方，对控阵弟子低声说：“小心幻象，先用净目符再看敌情。”她自己也拿出一张青色符贴在眉心，眼睛立刻变得清明，能看到真实的东西。
云绮月走下高台几步，站到一块石头上。她左臂旧伤隐隐作痛，那是三年前留下的，每次阴气重就会疼。但现在顾不上这些。她抬起手，掌心朝天，开始结印。
灵力从体内涌出，经脉发热。空中浮现出一层光，像水波一样扩散。这是她提前设下的“千里镜”，能把十里内的画面投到半空。所有人都抬头看。
画面里，北面荒原尘土飞扬，地上有很多黑点在移动。那些人穿着黑色战甲，走路步调完全一致。他们不喊也不叫，没有旗帜，只是沉默前进，像一支不属于人间的军队。
“不是普通军队。”叶凌轩走到她身边，声音压低，“走得太齐了。”
云绮月盯着画面，眉头皱起。她看到有几个黑甲人脚步错了一下，马上就被旁边的人拉回节奏，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控制。
“他们是被控制的。”她说。
柳萱儿看了一眼，马上道：“跟上次的傀儡兵一样，但这次更多，走得也更快。”
云绮月收回法术，空中画面消失。她转向大军，声音冷静：“敌人已进入五里范围，全员戒备。剑修守住正面，弓弩手等我命令再放箭，控阵组随时准备切断敌方灵力连接。”
没人问为什么等命令。
这些人跟她打过很多仗，知道她不会乱来。每一次等待，都是为了更好的时机。
风忽然停了。
旗帜垂下，营地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北方，手握武器，呼吸变轻，心跳都慢了下来。大地再次震动，这次更明显。远处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起，一道道裂缝快速延伸过来，每条都笔直向前，像是有规律地铺开。
裂缝中冒出黑烟，不散，反而聚成人形。十几个黑影从地底钻出，落地后立刻加入队伍，步伐精准地嵌入队列，就像从来没离开过。
“他们真的从地底来的。”柳萱儿低声说，语气有些发抖。
云绮月眼神一紧。她想起昨晚收到的最后一句话：“地脉异动，邪纹复燃。”原来不是错觉，是警告。
“叶凌轩。”她开口，声音低但坚定。
“在。”
“第一波交给你。等他们进入三百步内，用‘断脉阵’切开中路。不要追击，逼他们露出破绽。”
“明白。”他转身走向前线，挥动令旗，“剑卫听令，移阵！”
紫霄弟子迅速换位，二十人一组分成三队，分别占据左右两翼和中央。地上的符纹接连亮起，形成一个倒三角阵型，正对敌军方向。灵力交织，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光痕。
云绮月退回高台边缘，双手再次结印。她在空中画出三道金线，连成一个符阵。这是她准备已久的“封灵网”，一旦启动，能短暂阻断敌方操控，专门对付这类傀儡。
柳萱儿在一旁准备好辅助符。她捏着一张赤纹符，那是她亲手画的“返照符”，能在灵力反噬时护住心脉。
敌军越来越近。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二十步……
三百步整。
“放！”叶凌轩一声令下。
地面符阵爆发出强光，三道弧形灵力波扫向前方。最前面一排黑甲人被掀翻，身体僵在半空，落地后抽搐几下就不动了。后面的士兵没有停下，直接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前进，铁靴踏过残躯，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果然不怕痛。”柳萱儿咬牙，眼里闪过怒意。
云绮月双手合拢，空中金线瞬间闭合，一张半透明的网罩向敌群。网落下的瞬间，几十名黑甲人动作停滞，武器掉在地上。但他们很快又动了，只是步伐有些乱，像是信号断了又勉强恢复。
“有效，但压制时间不够。”她迅速判断。
“控阵组！”她提高声音，“接我符阵，加注灵力！”
几名弟子立刻响应，双手贴地，将灵力注入主阵。空中那张网重新亮起，范围扩大，覆盖了整个敌军前锋。
黑甲人的动作彻底乱了。有的原地转圈，有的互相撞在一起，还有的突然转身往回走。队伍节奏全被打乱。
“机会！”叶凌轩大喝，“弓弩手，三轮速射！”
箭雨升空，密集落下，狠狠扎进敌阵。每支箭都带破灵符，刺入黑甲后炸开微光。大片敌人倒下，身体化为黑灰，随风飘散。
就在大家以为要赢的时候，天边那道红痕忽然闪了一下。
血光落下，照在每个人脸上。
所有没倒下的黑甲人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像被同一根线拉着。接着，他们胸口亮起同一个符号——一个扭曲的三角，中间有一只闭着的眼睛。那图案古老而诡异，像是某种失传的禁术。
云绮月瞳孔一缩。
“快撤控阵灵力！”她大喊，“他们要反噬！”
晚了。
地面主阵猛地一震，连接弟子的灵线全部断裂，反冲之力让三人吐血，一人当场昏倒。空中那张网轰然破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敌军重新列队，步伐恢复整齐，继续推进。
距离缩短到两百步。
云绮月擦掉嘴角因震荡溢出的一丝血迹，盯着前方。她体内灵力紊乱，经脉刺痛。但她不能退。
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按在剑柄上。
剑还在鞘中。
就在这一瞬，她左手悄悄摸进袖子，指尖碰到一枚冰凉的令牌——那是师尊临终前交给她的“镇渊令”。传说它能唤醒地底的古老阵基。用它代价很大，可能动摇根基。但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风，又吹了起来。
旗帜再次扬起，猎猎作响。
她缓缓闭上眼，默念咒文。大地深处，传来一声遥远的回应，像是远古巨兽在梦中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