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刚亮透,破庙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得地面咚咚作响,像擂在人心上的鼓。我和鲍承远瞬间绷紧神经,他抓起旁边的砍刀,我摸向腰间——才想起绣春刀早就断了,只剩个冰凉的刀柄硌着手心。
“是鲍家的人!”鲍承远扒着庙门往外看,眉头拧成了疙瘩,“领头的是我二叔,他怎么会找到这来?”
话音刚落,庙门就被一脚踹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涌了进来,为首的二叔脸色铁青,指着鲍承远怒喝:“逆子!你竟敢勾结匪类,私刻兵符陷害宗族!方氏已经把证据呈到宗祠了,族长让我来抓你回去问罪!”
“二叔你别听她胡说!”鲍承远急得上前一步,“方氏才是坏人,她和方振武联手栽赃我,我这里有证据——”
“证据?”二叔冷笑一声,根本不给他展示的机会,“方氏拿出来的兵符和人证都摆在那,你还想狡辩?族长说了,你要是顽抗,就打断你的腿拖回去!”
家丁们一拥而上,我刚想动手,鲍承远却按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别冲动,是我鲍家的事,我跟他们走。你拿着证据,想办法去宗祠找族长说理,只有宗族长辈才能还我清白。”
“可他们——”我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心都揪成了一团。
“相信我。”鲍承远冲我使了个眼色,主动伸出手让家丁绑上,“二叔,我跟你走,但你要是敢伤害晚秋一根头发,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拉你垫背。”
看着鲍承远被家丁推搡着离开,马蹄声渐渐远去,我攥紧怀里的账簿和日记,指节都泛白了。方氏这招真够狠的,趁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先下手为强,把鲍承远扣上了罪名。现在宗祠肯定被她牢牢把控,要救人,难如登天。
我不敢耽搁,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把证据用油纸包好藏在衣襟里,快步往鲍家宗祠赶去。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怕鲍承远吃苦头,又怕方氏狗急跳墙对他下毒手。
鲍家宗祠建在镇子东头的高坡上,青砖黛瓦,气派得很,平时只有祭祖的时候才热闹。可今天远远就看见宗祠门口站满了人,都是方氏的亲信家丁,手里拿着刀枪,脸色严肃,跟守着龙潭虎穴似的。
我躲在旁边的老槐树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宗祠有东西两个门,东门是正门,守卫最严,足足有八个家丁,每隔一炷香就换一次岗,交接的时候连眼神都不离开门口;西门偏一些,只有四个守卫,但靠墙根种着一排带刺的冬青,想从那边翻墙进去难上加难。
我掏出怀里的干粮啃了两口,眼睛死死盯着守卫的动静。太阳慢慢爬到头顶,晒得人头皮发麻,我终于摸清了规律——东门的守卫换岗时,西门的人会下意识往东门看一眼,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我从树上滑下来,绕到宗祠后面的小巷里。这里有一道矮墙,墙头上插着碎玻璃,不过年久失修,有几块玻璃已经掉了,露出个能容人钻过去的缺口。我从怀里摸出块破布裹在手上,踩着墙根的石头往上爬,碎玻璃划得布“刺啦”响,手心被扎得生疼也不敢松手。
翻进宗祠后院,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洒扫的仆人在干活。我猫着腰躲在假山后面,观察着院子里的布局。宗祠正殿亮着灯,里面传来人声,应该是族长和几位长辈在议事;东厢房门窗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鲍承远肯定被关在里面。
我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远处的花丛扔过去。“哗啦”一声,石子砸在花盆上,碎片四溅。门口的两个家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探头探脑地往花丛那边看:“什么东西?”
趁着他们转身的空档,我像阵风似的蹿过去,手里的砍柴刀(从破庙带来的)往他们后脑勺一敲,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我赶紧推开门,闪身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鲍承远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看到我进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力挣扎着。我赶紧跑过去,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掏出他嘴里的布条。
“晚秋,你怎么进来的?太危险了!”鲍承远揉着发麻的手腕,脸色苍白,嘴角还有块淤青,显然是被打了。
“先别管这个,”我把怀里的证据塞给他,“方氏的日记和军营账簿都在这,我们现在就去找族长,把事情说清楚!”
鲍承远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没用的,族长和几位长辈都被方氏蒙蔽了,她拿出来的兵符是用鲍家祖传的黄铜做的,上面的纹路跟我爹当年用过的一模一样,还有几个被她收买的老兵做证,说亲眼看到我和方振武见面。”
“那也不能认栽!”我急得抓住他的胳膊,“我们手里有她的日记,上面写着她怎么给我娘下朱砂,怎么策划复仇,还有方振武贪墨军饷的账簿,这些都是铁证!只要找到几个公正的长辈,一定能说通!”
鲍承远眼睛动了动,像是被我说动了。“族里有三位长辈最是公正,分别是大爷爷、三爷爷和五爷爷,他们当年跟我爹关系最好,要是能让他们看到这些证据,说不定还有希望。”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我拉着鲍承远,刚要往门口走,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方夫人说了,好好看着鲍承远,别让他跑了,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心里一紧,赶紧拉着鲍承远躲到床底下。床底空间狭小,满是灰尘,呛得我直咳嗽,只能死死捂住嘴。
门被推开了,两个家丁走进来,看到地上晕倒的同伴,瞬间喊了起来:“不好!人跑了!快去找方夫人!”
脚步声越来越远,我和鲍承远才从床底下爬出来,浑身都是灰。“现在宗祠里肯定全是搜我们的人,得从密道走。”鲍承远拉着我,走到墙角,搬开一个沉重的木柜,露出后面一道暗门,“这是我小时候发现的,直通宗祠后山。”
暗道里又黑又潮,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手摸着墙壁往前走,脚下的泥土软乎乎的,时不时还能踢到小石子。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了光亮,出口就在后山的一片松树林里。
“大爷爷住在山脚下的竹林院,我们先去那。”鲍承远拉着我,往竹林院的方向跑。
竹林院很幽静,院子里种满了竹子,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大爷爷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我们进来,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承远?你怎么跑出来了?方氏说你——”
“大爷爷,我是被冤枉的!”鲍承远赶紧上前,把方氏的日记和军营账簿递过去,“这是方氏的日记,上面写着她的阴谋,还有方振武贪墨军饷的证据,您看了就知道了!”
大爷爷接过东西,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看。他的手越翻越抖,脸色从平静变得铁青,最后“啪”地一声把日记拍在桌子上,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好个毒妇!竟然做出这种事!承远他爹待她不薄,她竟然恩将仇报!”
“大爷爷,您相信我了?”鲍承远激动得声音都颤了。
“我信你!”大爷爷站起身,眼神坚定,“当年方家灭门案就有蹊跷,方氏一口咬定是你爹做的,可我跟你爹共事几十年,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三爷爷和五爷爷,一起去宗祠揭穿这个毒妇的真面目!”
有了大爷爷的支持,我心里踏实多了。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三爷爷和五爷爷,他们看了证据后,也都怒不可遏,当即决定跟我们一起去宗祠。
等我们赶到宗祠的时候,宗祠里已经挤满了人,方氏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站在正殿中央,手里拿着那枚伪造的兵符,正对着族长和各位长辈哭诉:“族长,各位叔伯,承远他糊涂啊,竟然勾结方振武陷害宗族,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只能把他关起来,求族长为鲍家做主啊!”
族长皱着眉,脸色凝重:“方氏,你说的是真的?承远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方氏抹着眼泪,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这里有人证物证,还有几个老兵可以作证,绝不会有假!”
“一派胡言!”大爷爷突然开口,带着我们从人群外走进来,“真正陷害鲍家的,是你这个毒妇!”
方氏看到我们,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大爷爷,您怎么帮着这个逆子说话?他可是——”
“我帮的是公道!”大爷爷把日记和账簿扔在方氏面前,“这是你的日记吧?上面写着你怎么给林晚秋她娘下朱砂,怎么策划复仇,还有方振武贪墨军饷的账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方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不敢去看地上的证据。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方夫人竟然给林氏下朱砂?”
“我的天,这也太毒了吧!”
“还有方振武贪墨军饷,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族长赶紧捡起日记和账簿,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沉。“方氏,这些都是真的?”
“不是的!是他们伪造的!”方氏尖叫起来,指着我和鲍承远,“是他们联手陷害我!这日记和账簿都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一查便知!”我往前一步,看着方氏,声音洪亮,“你日记里写着,给我娘下朱砂的药是从镇上的回春堂买的,回春堂的掌柜还活着,我们可以去问他;还有方振武的账簿,上面有他和钱庄的交易记录,只要去钱庄查一下,就能知道真假!”
方氏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候,三爷爷开口了:“族长,我建议立刻去回春堂和钱庄查证,另外,方家灭门案当年疑点重重,也该重新调查了。”
“我同意!”五爷爷也附和道,“不能让承远蒙冤,更不能让鲍家被这个毒妇毁了!”
族长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好!立刻派人去回春堂和钱庄查证!另外,把方振武抓来,严加审问!”
方氏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家丁们上前,把方氏绑了起来。她突然发疯似的大喊:“我没错!是鲍家欠我的!当年我爹就是被鲍承远他爹害死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你爹根本不是我爹害死的!”鲍承远怒喝一声,“当年我爹收到消息,说有人要陷害方家,特意派人去报信,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方家已经被烧光了!我爹为此内疚了好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反过来陷害鲍家!”
方氏愣住了,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不可能……当年有人告诉我,是你爹派人放的火……”
“是方振武!”我开口说道,“他肯定是为了利用你,故意编造谎言,让你以为是鲍家害了方家,这样你才会帮他对付鲍家!”
方氏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不知道是后悔还是绝望。
没过多久,去查证的人回来了,带来了回春堂掌柜和钱庄的账房先生。回春堂掌柜证实,当年方氏确实经常去他那里买朱砂,还特意嘱咐要磨成细粉;钱庄账房先生也拿出了方振武的交易记录,和账簿上的记录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方振武也被抓了回来。看到方氏被绑着,又看到那些证据,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一五一十地招了——当年是他勾结土匪烧了方家,又故意告诉方氏是鲍家干的,利用方氏的仇恨对付鲍家,他则趁机贪墨军饷,想要夺取鲍家的兵权。
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惊呆了。族长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下令:“把方氏和方振武关起来,等候官府发落!承远,是我们错怪你了,委屈你了。”
鲍承远摇了摇头,眼眶通红:“族长,只要鲍家没事就好。”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阳光透过宗祠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地上,温暖而明亮。我摸了摸腰间的刀柄,仿佛感觉到绣春刀也在为我高兴。
可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族长!不好了!方振武的亲信带人闯进来了,说要救方振武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方振武的亲信有几十号人,都是常年练武的兵卒,宗祠里的家丁根本不是对手。
“慌什么!”大爷爷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们鲍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承远,你带着长辈们从密道走,我和三爷爷、五爷爷带着家丁守住宗祠大门!”
“大爷爷,我不走!”鲍承远握紧拳头,“我要和你们一起守!”
“胡闹!”大爷爷瞪了他一眼,“你是鲍家的希望,不能有事!快带长辈们走!”
我拉了拉鲍承远的胳膊,低声说:“承远,听大爷爷的话,我们先带长辈们走,我有办法拖延时间。”
鲍承远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摸出鲍承远给我的迷烟,“我去对付他们,你们趁机从密道走。”
鲍承远知道我的脾气,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带着族长和各位长辈往密道走去。我则和大爷爷他们一起,守在宗祠大门后。
外面传来激烈的撞门声,“咚咚”作响,宗祠的大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开。我深吸一口气,把迷烟分成几份,递给大爷爷他们:“等门被撞开的瞬间,我们就把迷烟扔出去,趁他们晕倒,赶紧关上门。”
“好!”大爷爷他们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迷烟。
“轰隆”一声,大门被撞开了,几十个兵卒拿着刀枪冲了进来,气势汹汹。“给我把方振武救出来!”
“扔!”我大喝一声,和大爷爷他们一起把迷烟扔了出去。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兵卒们呛得直咳嗽,纷纷晕倒在地。
“快关门!”我喊道,和大爷爷他们一起合力把大门关上,用沉重的木杠顶住。
外面传来兵卒的咒骂声和撞门声,但大门被顶得牢牢的,他们根本进不来。我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心全是汗。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和官府的吆喝声——是鲍承远带着官府的人回来了!
我打开大门,看到鲍承远骑着马,身后跟着一队官兵,正和方振武的亲信厮杀。官兵们训练有素,很快就把那些亲信制服了。
鲍承远跳下马,跑到我身边,紧紧抓住我的手:“晚秋,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没事,我们赢了。”
方振武和方氏被官兵押走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制裁。鲍家的冤屈被洗清了,宗祠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晚上,鲍家摆了庆功宴,院子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爷爷举起酒杯,看着我和鲍承远,笑着说:“晚秋,多亏了你,不然鲍家这次真的要完了。你是我们鲍家的大功臣啊!”
我赶紧站起身,端起酒杯:“大爷爷客气了,我和承远是一家人,帮鲍家是应该的。”
鲍承远看着我,眼神温柔:“晚秋,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暖烘烘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温柔而明亮,远处传来阵阵虫鸣,一切都那么美好。
虽然绣春刀断了,但我知道,只要我和鲍承远在一起,只要我们心中有正义,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