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环·空间迷走】的技能介绍里，那句“任何一个厌倦了用双脚丈量大地的空间法师，都会掌握的标准法术”，说得确实有道理。
空间涟漪荡开，又在另一个点悄然抚平。
虽然每一次的落点都充满了不可避免的随机性，但在林天鱼那早已将技能特性研究得无比透彻的精准操控下，那份“随机”，被巧妙地束缚在了一个朝向他前进方向的、狭窄的扇形区域之内。
其最终的结果，便是一道经典的、涉及到椭圆积分的数学题：一片在一个狭长锥体内随机散布的点集，其在前进轴线上的平均位移期望。
答案是，每一次传送，都能让他朝着目标方向，稳定地推进约七百五十米。
这套战术的缺点无非就是读条需要时间，灵能的自然恢复需要时间，而那过于频繁的空间跳跃，也需要让他的大脑，在每一次重定位后，都花费上零点几秒的宝贵时间，去重新适应、校准那瞬间变换的周遭环境。
即便如此，他行进的速度平均下来，也已然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读条、传送、恢复、校准……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前后不过数秒。
这并非简单的奔跑，更不是飞行，而是对空间的连续跨越。
因为江心月并没有类似的空间技能，更要紧的是，少女想和少年一同在这异星光景之中的简单郊游，而少年也乐得如此。因此昨日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此刻他孤身一人，效率便成了唯一的追求。
当那座充满了原始与蛮荒气息的部落围墙，重新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距离他从飞船出发，仅仅才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而在昨天，这段百公里的路程，两人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
“空间系能力真好用。”
林天鱼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墙头上，巡逻的卫兵显然也还记得这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昨天才刚刚给部落带来一场巨大震动的“商人”脸庞。不等林天鱼靠近，一名卫兵便已然紧张地从哨塔上滑下，朝着部落中心一路狂奔而去，显然是去通报了。
片刻之后，酋长那魁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大门口。依旧是昨日那般热情的笑容，依旧是那爽朗得如同炸雷般的洪亮嗓音。
“哈哈哈！我的朋友！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林天鱼却敏锐地从对方那看似毫无破绽的热情之下，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变化。
对方，似乎……没那么紧张了？昨天，那份热情还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无法完全掩盖其内心警惕的生硬。而今天，那份热情却显得更加自然，更加……从容。
奇怪。
林天鱼的心中，飞速地闪过数个猜测。是治好了仙树这一行为，彻底赢得了对方的信任？还是说，仅仅是一夜的时间，便足以让这个在生死边缘挣扎求存的部落首领，彻底消化掉昨天那场充满了冲击力的会面所带来的震撼？
他没有将这份疑惑表现在脸上，只是如同老友般，与对方不紧不慢地寒暄着。最终，他被再度引至了那座充满了神秘主义气息的、属于萨满的石制小屋。
只是这一次，屋子的主人却不在。
“布莱恩还在神树那边冥想，希望您能谅解。”
酋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但那双锐利的眼眸，却始终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林天鱼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他的解释之中，萨满的冥想通常会从日头悬于天顶的那一刻开始，直至立杆之影倍于其身前后，才会归来。
林天鱼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半分失望，仿佛此行的目的，本就与那位神秘的萨满无关，只是内心填满了问号。
“？”
这是什么新奇的计时方式？
一个简单的、基于日晷原理的计时方法。当影长为杆长的两倍时，通过简单的三角函数换算，便可以得出，此刻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约为26.57度。
这并非无意义的数字游戏。早在进入这颗星球的大气层之前，“远行星号”那虽已破损却依旧顽强运作的深空探测阵列，便已将这颗星球最核心的天文参数尽数采集、归档。
脚下这颗星球的黄赤交角，并非地球那熟悉的23.44°，而是更加平缓的20.14°，这意味着它的赤道热带范围要比地球更窄小些许。自转周期也并非标准的24小时，而是略快的、接近于22个标准时。
他们此刻所处的，是北纬34°左右的温带地区。而眼下，正值当地人所谓的“翠象”，一个万物复苏，大致相当于地球旧历的春季。
林天鱼自然也知道目前的太阳黄经：约莫345°，再过几天，便是这颗星球的春分了。
嗯……如果这群还以日影长短来计时的人，拥有着类似于“二十四节气”的、更加精细的天文历法概念的话。
这并非简单的地理学知识，而是一道涉及到球面三角学与基础天体力学的复杂应用题。其计算难度，足以让任何一位未经专业训练的普通人都当场望而却步。
只不过这种级别的心算，对于如今的林天鱼而言，并不算什么太特别的难点。这对计算力的要求，甚至还不如同时操控【万物重塑】与【等价交换】那般复杂。
萨满的冥想，总时长约莫在3小时14分钟左右。而现在，距离酋长口中所说的“日头悬于天顶”，已然过去了近两个半小时。
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在这里，和这位看起来热情好客，实则心机深沉的酋长，再尬聊上至少半个小时。
林天鱼并不反感等待。
实际上，他很享受这种充满了拉扯与试探的、纯粹的智力博弈。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荒诞。
一个连“时”、“分”、“秒”这种最基础的现代时间单位都已彻底失传，文明退化到了需要用最原始的日晷来计时的部落；其手中，竟然还掌握着「复活机械液」、「科技核心」这类足以让任何一个星际文明都为之疯狂的、近乎于神迹的极致科技造物。
这感觉，就像是在一座刚刚才从冰川中被发掘出的、属于尼安德特人的古老洞穴壁画上，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完整而又详尽的、关于曲速引擎的设计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