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森艺术楼顶层里漂浮着细微的灰尘，在光柱中缓缓舞动。
高级音响系统流淌出低缓的钢琴爵士乐作为背景音，音量恰到好处。
玖克推开厚重的隔音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练习室深处，面朝巨大的落地窗，背对着门口，站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尾服下的曲线暴露了这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少女。
那人一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珠光、质感极高的白。
一顶白色丝绸质料的古典英式平顶礼帽，帽檐宽度恰到好处，边缘有一圈极细黑色镶边。
身上是一套剪裁堪称完美的白色双排扣戗驳领西装，肩线处理得干净利落，腰部收束，下摆长度恰好盖过臀部，将穿着者的身材比例勾勒得近乎艺术品——
宽肩，窄腰，长腿。西装的面料挺括而富有垂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白色西装里面，是同样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处系着一条黑色真丝领带，领结打得一丝不苟，是标准的温莎结。
下身是笔直的白色西裤，裤线锋利得能割伤手指，裤腿长度完美，刚好落在擦得一尘不染的白色女士牛津皮鞋鞋面上。
皮鞋皮质光润，鞋头是经典雕花设计。
光芒从巨大舞蹈室常用落地窗涌进来，将这个纯白的身影笼罩其中，勾勒出一道清晰、优雅而又带着某种神秘诱惑力的剪影。
光线在她的肩头、腰际、腿侧流淌，仿佛为这身白西装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
仅仅是这样一个静止的背影，就透露出华丽与魅力，以及一丝熟悉的、却又有些违和的戏剧感。
玖克脚步顿在门口，看着这个背影，沉默了两秒。
“原来怪盗基德是男娘，怪不得喜欢被柯南调查。”
那背影闻声，似乎轻笑了一下，肩膀微微抖动，缓缓转过身来。
夕阳的光线从侧面照亮了她的脸。
而是月之森特工，长崎素世小姐。
金光在她浅褐色的长发上跳跃，但即便如此，这身装束穿在她身上，依然有种奇特的和谐感——尤其是前面的反导弹宝箱。
“中午好，玖克老师。”素世的声音优雅依旧，仿佛穿着这样一身夸张行头出现在学校舞蹈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怪盗基德似乎在隔壁片场，所以您今后几天的舞蹈陪练由我代班。”
玖克挑了挑眉，走进练习室，反手带上门。隔音门将外面的杂音彻底隔绝。
“长崎老师啊……”他走到她面前几步远停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穿西装那我穿什么。”
“要叫我素世哦，毕竟我可是帮玖克老师泄欲过了。”长崎素世微微歪头，抬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平顶礼帽，动作自然优雅。
“只是怕玖克老师爱上我，所以才穿男装的呢。”
她说着，轻轻跺了跺脚，那双白色的牛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是定制款？”玖克目光扫过西装上那几乎看不见的暗纹，还有领带上的意大利品牌logo。
“家里的衣橱里正好有。”素世避重就轻，走到音响控制面板前，切换了音乐。
爵士钢琴曲停下，换上了一首节奏清晰、旋律优美的经典维也纳华尔兹。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开始吧？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想来摸您屁股才特地买一套西装的笨蛋。”
摸屁股这种事也会传染吗，有母体的话一定是大祥。
玖克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一旁的把杆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卷起袖子。
“谁摸谁还不一定呢。”
“嗯，我很期待。”
长崎素世走到他面前，“那么，首先从最基本的舞伴姿态开始。”素世说着，主动伸出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上戴着一副贴合的白色蕾丝手套，与整体的白色调呼应。
玖克握住她的手，触感透过薄薄的蕾丝传来，能感觉到她手指的修长和稳定。
她的左手则轻轻搭在玖克的右肩胛骨下方，位置标准。
玖克也依样摆好姿势，右手扶住她左侧肩胛骨下方偏后的位置。
两人之间保持着标准的社交舞蹈距离。
“姿势保持。”素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帽檐的角度，确保不会碰到玖克的下巴，
“现在，听音乐节奏。华尔兹是三拍子，强、弱、弱。步伐是降、升、升。我退你进……跟着我的引导，放松，别用力对抗。”
音乐流淌，少女率先后退第一步，动作流畅而肯定。玖克跟随前进。
“好疼！”长崎素世被玖克不小心踩了一脚，无辜看着他，“对舞伴要温柔点。”
“我的锅。”
“好重！”长崎素世一声抱怨，因为玖克又不小心脚底一滑埋到素世宝箱正中间。
“我的锅。”
“好，好害羞。”长崎素世一只手遮住脸，这次是玖克连素世整个人都压倒。
“我的锅。”
因为身体协调性确实出色，很快基本的步伐跟上没有问题，但细节处仍显生硬。
身体的转动不够自然，升降的时机稍显迟滞，与舞伴的配合更像是在完成一套广播体操，而非优雅的共舞。
“肩膀放松。”声音在耳边响起，“华尔兹不是格斗，不需要绷紧核心准备发力。想象你是一根被音乐牵引的羽毛……不对，这个比喻可能不太适合玖克老师。”
她似乎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想象你在打一套非常舒缓、以圆弧动作为主的太极拳。”
玖克尝试按她说的调整，几个小节后确实顺畅了一些。
“好一点，但不多。”素世评价道，随着一个右转步，她纯白的西装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只是在走步子，华尔兹的精髓在于摆荡和倾斜，请看我的身体……”
她微微向自己的左侧倾斜，带动着玖克也自然地向他的右侧倾斜。这是一个标准的外侧舞伴位置变化。
“感觉到了吗？不是僵硬地歪倒，而是以脊柱为轴，整个上半身像一个整体，被离心力自然带出的弧度。”
素世一边引导，一边解释，“就像高速过弯的摩托车，这个比喻可能更贴近玖克老师的理解。”
玖克忍不住笑了：“长崎老师，您这教学比喻还挺接地气。”
“因材施教，这还是我第一次教男生。”长崎素世从容回应，淡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在一个连续旋转步中，她的白色礼帽帽檐几乎擦过玖克的下颚，但她控制得极好，没有丝毫触碰。
“接下来，尝试主动引导一次方向变化。轻微施加压力在我的后背，用您身体的转动方向暗示我。”
玖克尝试。第一次力道没控制好，素世顺着他的力道旋转时，白色的皮鞋鞋尖轻轻绊了一下他的脚。
“抱歉，没收住。”玖克立刻稳住。
“没事。”素世毫不在意，脚步迅速调整回来，音乐节奏一点没乱，“力道再轻三分之一，方向更明确一些。”
又练习了几分钟，华尔兹的基本配合渐渐有了些模样。
“不能说是会了，至少可以骗骗外行。先换一种舞体验一下区别吧。”
音乐切换，是节奏鲜明、带有切分音感的探戈。
“现在，探戈。”素世的气息依旧平稳，只是眼神瞬间变了。如果说刚才跳华尔兹时她的眼神是舒缓的流水，那么此刻，就变成了冰封的湖面下，锐利的锋芒。
“姿态更低，重心更稳。步伐果断，如同国际象棋里骑士的走法，棱角分明。连接紧密，几乎没有间隙。”
她示范了几个基本的探戈蟹行步和快侧步，白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动作干净利落，停顿感十足，充满张力。
然后她重新回到玖克面前。
探戈的握持姿势更紧密，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素世微微仰头直视着玖克，距离近得能看清每一根睫毛。
二人右手与左手十指交扣，举到略高于肩膀的位置，素世左手则环过玖克的后颈，指尖轻轻搭在他右侧颈动脉旁，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和掌控感的姿势。
“探戈是对话，是博弈，是激情与控制的平衡。”
素世的声音低了一些，气息拂过玖克的下巴，“等下跟随我的头部甩动和视线引导，停顿也是语言交流。”
音乐达到节点，素世率先动作。一个强烈的甩头，视线锐利地投向斜上方，带动整个身体姿态的变化。
玖克努力跟上，他的学习能力极强，很快抓住了探戈那种停顿-爆发的特质，步伐变得果断。
两人的身体在紧密的连接中移动、旋转、骤然停顿，白色与深色的身影在夕阳光线下交错，踩踏木地板发出清脆富有节奏的声响。
“很好。我的体力还是太弱了。”在一次完美的疾停后，素世微微喘息着评价，额角渗出细小的汗珠，但她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类似于看到学生迅速进步的愉悦。
“玖克老师的情绪还不够。探戈不仅仅是步伐。”
“想象一下，您正在舞台上，面对的是……嗯，比如祥子，或者灯，她们用那种眼神看着您，邀请您进行一场危险的共舞。”
玖克动作顿了一下，表情有点微妙：“……这个想象素材有点具体。”
“有效就行。”素世眨眨眼，引领他进入一组复杂的旋转和腿部缠绕动作是阿根廷探戈风格，“现在，带点攻击性，但控制在优雅的范畴内。注意我说的是舞蹈的攻击性哦。”
接下来的恰恰、伦巴和爵士舞步基础，素世都一一示范、讲解、带领练习。
她显然对各种社交舞都有深入的研究，讲解深入浅出，示范精准优美。
那身看似夸张的白色西装，在她身上仿佛变成奇异博士的魔法披风，随着她的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摆荡、每一次停顿而流动、飞扬，不仅没有成为累赘，反而成了她舞蹈语言的一部分，将充满控制力的美感放大到了极致。
汗水渐渐浸湿了两人的衬衫。夕阳越来越低，将整个练习室染成更深的橙红色。
最后一段爵士舞基础练习后，素世主动叫停。她走到一旁，从白色冷藏箱里拿出两瓶冰镇的电解质饮料，递给玖克一瓶。
“这可是舞蹈部副部长才能享用的待遇。”她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然后摘下头上的礼帽轻轻扇着风。
浅褐色的长发有些被汗水沾湿，贴在颈边。她解开西装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扯松了领带，随意地坐在把杆下的地板上，完全不顾那身昂贵西装可能会被弄皱。
玖克也靠坐在对面的把杆上，喝着饮料，看着她。
“soyo女士怎么会这么精通这些？长崎家的大小姐还需要学这个？”
“社交必备技能。”素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将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平淡，“从小学的。而且……乐器演奏和舞蹈在某些韵律和节奏控制上是相通的。”
玖克继续看着她，素世顿了顿，这才补充道，“贝斯手是这样的。无聊的时候就连祥子的舞台剧表演都会私下研究几天。”
素世抬起眼，“更重要的是为将来准备准备，”她看着玖克，微微一笑，“我知道一定会和未来丈夫跳这些。爱音也算。”
玖克看着她，没说话。练习室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和窗外最后一点落日余晖。
素世将饮料瓶放在地上，重新站起身，走到玖克面前，向他伸出手。
“最后十分钟。”她说，“不按特定舞种，随便跳跳，适应一下随机切换的感觉。”
玖克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素世回到控制台，选了一首旋律优美但节奏变幻莫测的现代融合舞曲。
然后她走回玖克面前，这次没有摆出标准姿势，只是很自然地靠近，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玖克也顺势搂住她的腰。
音乐响起，没有特定的步伐，只是随着音乐，时而像华尔兹一样滑行旋转，时而又融入探戈的锐利停顿和头部动作，偶尔穿插几个恰恰的侧步或伦巴的胯部摆动。
素世的白西装下摆在旋转中展开，像一朵反复开合的、优雅而神秘的白玫瑰花。
引导变得更加微妙，更多地依靠身体重心的细微变化和眼神示意。
玖克逐渐跟上了这种自由切换的节奏，身体放松下来，开始真正地去感受音乐，而不是机械地回忆舞步。
在素世精准而信任的引导下开始尝试着自己做一些小小的变奏和引领。
在一次快速的连续旋转后，音乐恰好进入一个绵长的抒情段落。
两人的动作慢下来，变成几乎相拥的缓慢摇摆。
素世的脸靠在玖克肩头，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隔着薄薄的衬衫和西装，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和心跳。
“跳得不错，玖克老师。”素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以及更多的满足感。
“名师出高徒，我也是个好摇子了。”玖克回答。
音乐渐弱，最终停止。
练习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彻底暗下的天空，和室内自动亮起的柔和顶灯。
长崎素世慢慢退开，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西装和领带，重新戴上了那顶白色礼帽。
又变回了那个优雅从容、一丝不苟的长崎家大小姐模样，除了脸颊上未褪的红晕和眼中残留的些微波澜。
“那么今天的特训就到这里。”素世拿起自己的饮料瓶走向门口，“我想，应对圣诞舞会，您应该已经有些底气了。”
走到门边，她停下脚步，回过头。顶灯的光线从上方洒下，在帽檐下投出小片阴影，让她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
“容我多嘴一句，请别局限于每种舞步的限制，”少女语气随意地补充道，“毕竟太完美也很无趣，对吧？”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拉开门，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灯光中。
玖克独自站在空旷的练习室里，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和刚才激烈舞蹈后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