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傍晚,晒谷场还残留着白日的热气,金黄的稻粒被堆成一座座小山,晚风拂过,扬起细碎的谷糠,混着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村里的孩子们吃过晚饭,像脱缰的小马驹奔到晒谷场,手里攥着竹筒做的简易望远镜,围在临时搭起的木台边——今晚,县天文站的李老师要带着他们上一堂别开生面的星空课。
木台旁的黑板上,李老师用粉笔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轮廓,粉笔灰在夕阳的余晖里轻轻飘落,像给这场星空课撒上了一层碎钻。“大家看北边的天空,”李老师举起激光笔,光束刺破渐暗的暮色,指向那颗最亮的星,“那颗是北极星,不管季节怎么变,它的位置几乎不动,就像咱们村口的老槐树,永远守着家的方向。”
孩子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小虎举着竹筒望远镜,镜片被他擦得锃亮,此刻正对着李老师指的方向:“我看见了!它旁边的星星像个勺子!”他身旁的丫丫立刻接话:“那是北斗七星,我奶奶说,顺着勺子柄能找到北极星,迷路的时候跟着它走,就能回家。”
李老师笑着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星图:“丫丫说得对,古人就是靠星空辨别方向、计算时节的。你们看这张图,”他把星图铺在谷堆上,借着马灯的光指点,“这是银河,像条发光的带子,里面藏着无数颗星星,比咱们晒谷场的稻粒还多。夏天的银河最清楚,你们爹娘小时候,夏天乘凉时最爱数银河里的星,说一颗星代表一个在外的亲人,亮得越久,就说明亲人过得越好。”
晒谷场的角落,几位老人摇着蒲扇围观,听见这话忍不住接茬。王大爷用烟杆指着星空:“可不是嘛!我年轻时候去城里打工,你奶奶就总说‘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没?那是我在想你’。后来我每次想家,就抬头找最亮的星,一看就觉得浑身有劲。”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手里的竹筒望远镜随着李老师的讲解转动。李老师忽然指向东方:“快看,织女星出来了!旁边那颗是牛郎星,传说他们被银河隔开,只有七夕才能相会……”话没说完,小虎突然举手:“老师,银河里的星星真的像稻粒一样多吗?那它们会不会也像稻粒一样,能堆成小山?”
这个问题逗笑了所有人。李老师蹲下来,指着谷堆上的稻粒:“你看这稻粒,每一颗都不一样,有的饱满,有的略瘦,就像星星一样,有的亮,有的暗。咱们能数清这堆稻粒有多少吗?很难,但咱们知道,每一颗都很重要,少了一颗,谷堆就不完整了。星星也是这样,每一颗都有自己的位置,少了一颗,星空就少了一份光彩。”
他拿起一颗稻粒,递给小虎:“就像这颗稻粒,它从播种、施肥到成熟,经历了无数风雨,才成为谷堆的一份子。星星也一样,它们在宇宙中‘生长’,有的年轻,有的年老,有的像晒谷场的稻粒一样聚在一起,有的独自闪烁,就像守在村口的老槐树。”
夜幕完全降临,晒谷场的马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里,谷堆的轮廓柔和起来,孩子们的眼睛却越发明亮。李老师教他们辨认猎户座的“腰带”,告诉他们那三颗并排的亮星像晒谷场的三个谷仓;教他们看天蝎座的心宿二,说那红色的亮星像灶膛里烧得最旺的炭火。
忽然有孩子指着星空喊:“那不是北斗七星吗?像咱们晒谷场的木耙!”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七颗星连成的勺子形状,和晒谷场里翻晒稻谷的木耙惊人地相似,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老人们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王大爷对身旁的老伴说:“咱们那时候哪有这福气?现在的孩子,在晒谷场就能学看星星,以后肯定比咱们有出息。”老伴笑着点头,手里的蒲扇轻轻拍打着,扇起一阵带着谷香的风,吹得孩子们的笑声飘向更远的地方。
课程结束时,李老师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张简易星图,上面用彩笔标注了夏夜的主要星座。“把它贴在床头,”他说,“以后每天晚上看看天,你会发现,星星就像晒谷场的稻粒,每天都在那里,等着你来认识它们。记住,不管你走到哪里,抬头看见的星空都是一样的,就像不管你走多远,家的方向永远在那里。”
孩子们举着星图,在晒谷场的谷堆间奔跑,竹筒望远镜里的星空和手里的图纸重叠在一起,仿佛把整片星空都装进了小小的晒谷场。小虎跑累了,躺在谷堆上,手里攥着星图,看着北斗七星在夜空中慢慢转动,忽然觉得,这晒谷场的星空课,比课堂里的课本生动多了——原来知识不只是写在纸上,还藏在星空里、谷堆里,藏在老人们的故事里。
夜风渐凉,晒谷场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星空依旧明亮。孩子们被家长接回家,路上还在争论哪颗星最亮,像一群刚啄完谷粒的小鸡,叽叽喳喳里满是收获的欢喜。而晒谷场的谷堆旁,李老师留下的星图被风吹到谷堆上,像给金黄的稻粒盖上了一张通往星空的地图,等着明天的太阳,把这份好奇,晒成更饱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