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的夜,办公室像一艘沉没的巨轮,死寂无声。
只有头顶几排荧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在空旷的办公区投下冷白色的、过于清晰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冷却咖啡的气味。
我揉着酸胀的眼睛,把最后一份报表塞进文件夹,该走了。
就在这时,隔断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紧接着是机械预热、滚筒开始转动的熟悉声响。
是那台老掉牙的复印机,它自己启动了。
我后背莫名窜起一丝寒意,办公室里应该只剩我了。
那机器正对着我的工位方向,绿灯亮着,玻璃盖板下空无一物,但它确确实实进入了工作状态,发出有节奏的“咔嚓——嘶——咔嚓——”声,一片白光在玻璃板下反复扫过。
它在空转?还是卡纸了?
我捏了捏眉心,一定是太累了。
但还是站起身,皮鞋踩在静音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越靠近,那机器运作的声音就越发清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走到复印机前,它刚好完成了一个周期,出纸口的托盘里,缓缓吐出一张洁白的A4纸。
机器安静下来,绿灯依旧亮着,像是在等待。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拿起了那张纸。
纸还是温热的。
然后,我的呼吸停住了。
纸上不是空白。
印着一个图案。那像是一只极度痛苦中挣扎的手,五指扭曲地张开,指关节反拧到一个可怕的角度,仿佛能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
手掌部分的墨迹尤其浓重,边缘模糊不清,晕染开一片令人不安的暗红色阴影,就像是刚刚蘸满了血,狠狠按上去的一样。
图案下方,还有一行字。
打印体的黑色宋体字,每一个笔画都清晰得刻板:
“一直看着你呢。”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手指一颤,那张纸飘落回托盘。
谁?谁的恶作剧?
我猛地抬头,惊恐的视线扫过一排排沉默的工位隔断,电脑屏幕漆黑如镜,映出我惨白失措的脸。
没有人,除了我,没有任何呼吸。
“咔嚓——嘶——咔嚓——”
复印机它又自己启动了。
毫无征兆,玻璃盖板下依旧空空如也,但那片白光再次开始无情地扫描。
我惊恐地后退一步,盯着那出纸口。
又一张纸缓缓吐了出来。
我不敢去碰,只是死死盯着。
纸上,依旧是那个血手印般的图案,但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那扭曲的指形更加狰狞。而下面的字变了:
“回头看。”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一股冰冷的视线猛地钉在我的后脑勺上,刺得我头皮发麻。
身后?我身后是经理的独立玻璃办公室,此刻里面漆黑一片。
不!不能回头!绝对不能!
机器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
“咔嚓——嘶——咔嚓——”
第三张纸吐了出来。
图案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像是一个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的人,周围浸染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
文字变得更加简短,也更加惊悚:
“就在你后面。”
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 hand,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那漆黑玻璃后面,有什么东西站起来了,正隔着玻璃看着我。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猛地转身,就要向大门冲去——
“咔嚓——嘶——咔嚓——”
第四声!它又响了!
我的脚步被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嗡嗡作响。
理智告诉我要快跑,但一种更强大的、近乎诅咒般的力量强迫我,慢慢地扭过头看向那出纸口。
第四张纸,缓缓地、仿佛带着千斤重量,吐了出来。
上面没有图案了。
只有一行字,墨色浓黑得几乎要从纸上滴落下来:
“下一个是你。”
死寂。
复印机的绿灯熄灭了。
它彻底安静下来,像一台真正的、冰冷的死物。
我僵在原地,冷汗像冰冷的蛇,从脊椎一路爬下。
远远地,经理办公室的玻璃窗,在黑暗中,静静地反射着这边惨白的灯光。
一片模糊的、人形的黑影,正印在那片反光之中。
一动不动。
仿佛已经站了很久。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