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警卫员急促的报告声,像一枚冰冷的石子,猛地投入了屋内那片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寂静湖,激起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报告!村口哨卡发现三个外地人!说是收荒的(收破烂废品的)!这个点太蹊跷!已经……把他们拦下来了!”
收荒匠?
深夜进村?!
刘瘸子刚咽气,掌心惊现诡异卍痕,空气中还残留着苦杏仁混铁锈的腥甜味……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一股比屋外寒夜更凛冽的警惕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陆景深和苏念几乎是同时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电光石火般在半空中交汇,彼此眼中都映出了毫不掩饰的惊疑和……冰冷的杀机!
太巧了!巧得如同精心编排的剧本!
刚刚目睹刘瘸子掌心的诡异烙印,还未来得及消化那“卍”字带来的滔天寒意和关联铜饰的惊人联系,深夜村口就来了三个“收破烂”的外地人?在这个风声鹤唳、全村封锁的时刻?
“走!” 陆景深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近乎金属摩擦的锋利感。他猛地操控轮椅转向门口,金属轮毂碾过泥土,发出急促的“嗑啦”声。
苏念没有任何犹豫。她最后扫了一眼炕上那个刚刚失去生命、掌心烙着卍痕的枯瘦老人,胃里那点仅存的温存被彻底冻结,只剩下冰茬般的寒意。她拎起药箱,几乎是跑着才跟上陆景深的轮椅。
两名警卫员立刻抢步上前,一人推着陆景深加速,另一人手电光柱警惕地在四周黑暗里扫射,为众人照亮前路。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充满死亡和诡异气息的低矮土屋,冲入更加冰寒刺骨的夜风中。寒风像裹着冰沙的小刀,刮在脸上生疼。苏念左手死死攥着药箱提手,帆布硬边硌得她指关节麻木,但这细微的疼痛却让她紧绷的神经保持着高度警觉。
村里的土路坑洼不平,轮椅碾过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咯噔”声。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远处传来几声被惊动的狗吠,旋即又归于沉寂,更衬出四周无边黑夜的压迫感。
村口的哨卡设在进村必经之路的大槐树下,那里亮着两盏昏黄的风灯和几束手电筒光柱。光线下,几名负责警戒的年轻士兵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正与三个缩头缩脑的身影呈对峙之势。
陆景深的轮椅几乎是冲进光团里。
手电强光刺眼,瞬间剥夺了苏念的视觉适应。她下意识地眯起眼,只看到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包围圈中央。
“报告首长!就是他们!”负责村口警戒的小队长立刻上前汇报。他是个二十左右的精瘦青年,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被突发情况绷紧的神经质线条。他指着那三人快速说明:“五分钟前发现的,骑着两辆破旧二八加重自行车,车后座捆着麻袋和破筐,说是沿路收废品走岔了路,天太黑想找个地方落脚……”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警惕,“但身上……没任何路条证件!问他们是哪里人、听谁说的这能落脚,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陆景深和苏念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聚焦在那三个被光束照得无处遁形的外地人身上。
三人都穿着灰扑扑的旧棉袄,头上戴着压得很低的毛线帽,脸被粗糙的围脖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光线太强,看不真切眼神,只感觉他们缩着脖子,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恐惧。其中一人手里还捏着顶破旧的鸭舌帽,不安地搓着帽檐。
“你们是哪里人?”陆景深的声音不高,但穿透了寒风,带着一股沉甸甸的金属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压力。
“俺……俺们是……是临县黑风峪的……老……老农民……”中间一个稍高的男人,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却听不出具体是哪里的乡下口音,断断续续地回答,边说边不安地把围脖拉得更高了些。他脚上一双开了胶的旧解放鞋沾满泥泞。旁边两个也连忙点头,眼神躲闪。
“黑风峪?”警卫员小队长眉头紧锁,“离这将近一百里路!天都黑透了才走到这儿?!收废品收到大山沟里来了?!”
“这……这不是……货郎都说这边村子……富裕嘛……”那男人声音更低了,像是被吓破了胆,“想着多……多跑跑……天黑了……走岔了……看到这边有灯火……才……”
苏念的眉头蹙得更紧。这解释合情合理?看似说得通,但仔细推敲处处透着别扭。“走岔路”?红旗村虽然偏僻,但通往外面的官道就那么一条,怎么会“岔”进这大山深处的村庄?更何况“老农民”?这三人手上虽然粗糙,但那指关节的形状和无意中的动作幅度……绝不是在田地里刨食几十年的农民能做出来的,倒像是……常年握惯了某种工具。而且……
一股极其微弱的味道,混杂着寒夜的风和收荒人车筐里破烂散发出的酸馊味,隐约飘进了苏念的鼻腔。
一股……淡淡的、被刻意掩盖过的……汗腻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她心猛地一跳。
陆景深操控轮椅朝前挪了半步,金属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鹰隼般的目光落在站在左侧那个始终低着头、搓着鸭舌帽的男人身上。
“你,”他的手指向那人,声音冷得像冰,“帽子拿下来。”
那人动作猛然僵住!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俺……俺冷……”男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把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领口里。他搓着破旧鸭舌帽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