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天城重建已毕,诸事步入正轨,难得的平和日子让城中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日,凌谕心血来潮,竟提出要去城中新开的一家名为“百味居”的灵膳坊用膳。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未以圣人姿态降临,而是将周身那浩瀚如星海的衍道境气息尽数收敛,伪装成一名气质不凡、却无半分灵力波动的“凡人”公子。
墨渊、林清瑶、妍小妤、雷烈六人以及小禾,虽觉诧异,却也兴致勃勃地随行。一行人并未惊动旁人,悄然入了“百味居”二楼一间雅致的包厢。
包厢内灵木为桌,窗明几净,窗外可见城中熙攘街景,烟火气十足。凌谕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拿起菜单,竟点了一大坛据说是用百种灵果酿造的“千日醉”,又点了满满一桌的灵兽肉、灵植珍馐,香气四溢。
待酒菜上齐,凌谕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也不用酒杯,直接抱起那堪比小坛的酒坛,仰头便“咕咚咕咚”豪饮了几大口,随即又抓起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灵蹄髈,大口撕咬起来,吃得满手是油,毫无平日里的冷峻威严,倒像个闯荡江湖的豪侠。
这与他平日里圣洁出尘、言出法随的形象反差实在太大,看得一旁的雷烈、苏婉等六名弟子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小禾更是捂着小嘴,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小声嘀咕:“少……少爷他……原来吃饭是这样的吗?”
妍小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冰蓝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她拿起一方素白的手帕,自然地凑过去,轻轻擦拭他嘴角的油渍,语气带着惯有的温柔嗔怪:“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还有这酒,虽说是灵酿,后劲也不小,少喝点。”
她嘴上说着,左手却轻轻扶住凌谕的下巴,右手执起玉筷,夹了一筷鲜嫩的清蒸灵鲈鱼,小心地剔除细刺,然后递到他嘴边,柔声道:“尝尝这个,味道清淡些。”
凌谕顺从地张嘴吃下,咀嚼几下,看向妍小妤的目光里带着笑意,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嗯,好吃。你夹的,格外好吃。”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开一丝甜腻的味道。
这一幕,更是让雷烈六人和小禾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个表情如同见了星海倒转,难以置信平日里杀伐果断、令星域震颤的师尊(少爷),竟会有如此……温顺(?)的一面。就连墨渊和林清瑶,虽然早知道这两人感情深厚,见到这般自然亲昵的互动,也不由相视一笑。
墨渊见状,也有样学样,笨拙地夹起一块晶莹果,想放进林清瑶碗里,却差点掉在桌上,惹得林清瑶掩唇轻笑,嗔了他一眼:“行了,墨大哥,你自己吃就好,别学谕前辈。”
席间气氛愈发轻松融洽。推杯换盏间,妍小妤见凌谕喝得畅快,也好奇地尝了一口那“千日醉”。她平日几乎不饮酒,这灵酒入口甘醇,初时不觉,几杯下肚后,白皙的脸颊便渐渐染上了动人的红晕,冰蓝色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润迷离的光泽,话也多了起来,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冰莲剑所化的戒指在她指间微微发光,剑灵似乎感知到主人不胜酒力,有些焦急。当妍小妤再次端起酒杯时,戒指上闪过一丝极微弱的冰蓝光华,试图悄悄“冻结”杯中之酒,奈何这“千日醉”蕴含的灵性不低,剑灵又不敢动用太强力量怕伤及主人,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只能发出细微的、带着无奈情绪的嗡鸣。
凌谕察觉到剑灵的小动作,心中暗笑,却也不点破,只是默默将妍小妤杯中的酒换成了清淡的灵果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妍小妤终究是第一次饮酒,酒意上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她轻轻靠在凌谕坚实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眼皮渐渐沉重,竟就这么……睡着了。呼吸均匀,长睫如蝶翼般垂下,脸颊上的红晕未褪,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甜甜的笑意。
凌谕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低头看去,见她睡得香甜,冷峻的眉眼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温柔。他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她如瀑的冰蓝色长发,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微烫的脸颊。
众人见状,都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和交谈声,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
凌谕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心中一片宁静。万载修行,血战星海,所求的,或许就是这般烟火人间、岁月静好的时刻。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如羽翼的吻。
墨渊悄悄对林清瑶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瞧见没,这才是道侣该有的样子!
林清瑶抿嘴轻笑,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宴席终散。凌谕小心地将熟睡的妍小妤横抱起来,对众人微微颔首,便踏着月色,缓步向问道宫走去。他的步伐沉稳,怀抱安稳,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墨渊等人跟在身后,看着前方那对相依的身影,心中都充满了暖意。或许,对于这位守护星海的圣人而言,最强大的力量,并非衍道境的修为,而是怀中这份足以融化万古寒冰的温情。
而谕天城的这个夜晚,也因这顿寻常又不寻常的饭局,显得格外温馨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