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月之井祭坛,如同一个巨大的、溃烂的伤口,镶嵌在回音水林的心脏部位。灰黑色的枯萎脉络如同扭曲的血管,从祭坛中心蔓延开来,爬满了白玉石的井壁,深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越是靠近,那股吞噬生机的冰冷死寂感就越是强烈,空气中甚至开始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如同灰烬般的游离能量颗粒。
妖精们早已撤离到安全距离之外,只能远远地、紧张地注视着。大长老埃拉里恩将一枚散发着柔和月光的护符交给了艾莉娅:“这枚‘月影护符’能稍微抵御精神侵蚀,但靠近核心区域后,效果会很有限……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萧辰深吸一口气,看向队员们:“米迦勒,你负责撑开圣光结界,尽可能抵挡枯萎力场的侵蚀。艾莉娅,用自然能量稳定莉莉丝的状态,并尝试干扰枯萎能量的流动。白牙,薇拉,警戒四周,防止任何意外干扰。莉莉丝……”
他看向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地盯着那口枯井的莉莉丝,“不要勉强,感觉不对立刻后退,明白吗?”
莉莉丝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那淡粉色的微光在她周身不安地流转着,既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渴望与井下的东西对抗。
米迦勒率先行动,圣剑朗基努斯插入地面,煌金色的圣光如同潮水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稳固的光明领域,将小队成员笼罩其中。圣光与弥漫的枯萎力场接触,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暂时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和生命汲取。
然而,越靠近祭坛,圣光结界的消耗就越大,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米迦勒神色肃穆,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艾莉娅则不断挥洒出翠绿的自然光辉,如同润滑剂般融入米迦勒的圣光结界,试图修复被枯萎之力侵蚀的节点,并引导莉莉丝周身的粉色微光,让其更加稳定。
小队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步艰难地靠近祭坛边缘。
站在井口向下望去,井内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深渊。那浓郁的枯萎能量几乎凝成实质,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在井底翻滚。更加清晰、更加疯狂的嘶嘶低语声从下方传来,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脑海,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
“就在……下面……”莉莉丝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她指着井底,“最黑……最冷的地方……它在……哭……也在笑……”
萧辰当机立断:“不能所有人都下去!米迦勒,你需要维持结界,艾莉娅,你在上面支援。白牙,薇拉,守住井口。我带莉莉丝下去!”
这是最危险的方案,但也是效率最高的。井下的空间显然不大,人多反而碍事。而只有萧辰的领主领域和莉莉丝的净化之光,才有可能在井下那种极端环境中支撑并完成任务。
“小心!”艾莉娅将数瓶强效恢复和净化药剂塞给萧辰,眼中满是担忧。
米迦勒没有说话,但圣光结界的光芒再次强盛了几分,为他们的下降争取更多时间。
萧辰不再犹豫,一手紧紧握住莉莉丝冰凉的手,另一手握住长剑,纵身跃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枯井!
失重感瞬间传来,周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与冰冷。枯萎能量的侵蚀瞬间增强了数倍,疯狂地冲击着萧辰展开的领主领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诡异的低语变成了疯狂的咆哮和尖笑,试图钻入他们的灵魂深处。
莉莉丝发出痛苦的呜咽,周身的粉色光芒在极致的黑暗压迫下,如同风中的残烛般明灭不定。
下落了约十几米后,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那是厚厚的、如同灰烬般的沉积物。
井底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一些,像一个被掏空的地下洞窟。而洞窟的中心,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粗壮的、灰黑色的枯萎根须从四面的井壁和地底深处蔓延而来,如同蛛网般紧紧缠绕、包裹着一颗巨大的、仍在微弱搏动着的、如同黑色心脏般的物体!
那颗“心脏”表面布满了扭曲的面孔和不断开合的裂口,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枯萎波动,并从中伸出新的、细小的根须,如同触手般向外探索,贪婪地汲取着任何一丝残存的生命力!
这就是枯萎的核心理由!
而更让萧辰心悸的是,他从那颗黑色心脏的深处,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与莉莉丝新生能量有些类似的……共鸣?不,更像是某种扭曲的、充满饥饿感的镜像反射!
仿佛莉莉丝的力量是光,而这颗心脏就是其投射出的、充满恶意的倒影!
“就是……它……”莉莉丝虚弱地指着那颗黑色心脏,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奇异的悲伤,“它很痛苦……也很饿……它想……吃掉一切……”
就在这时,那颗黑色心脏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尤其是莉莉丝身上那令它本能感到厌恶又渴望的纯净能量!
咚咚!咚咚!
它的搏动骤然加剧!更多的灰黑色根须如同狂舞的毒蛇,猛地向两人抽打、缠绕过来!同时,一股更加狂暴的精神冲击混合着绝望与饥饿的意念,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至!
萧辰的领主领域剧烈波动,仿佛随时可能破碎!他挥剑斩断几根袭来的根须,但那些根须断而不死,落地后立刻化为更多的灰黑色能量,融入周围的力场之中!
“莉莉丝!”萧辰大吼。
莉莉丝似乎被那狂暴的冲击吓呆了,愣在原地,周身的粉色光芒急剧闪烁,仿佛就要熄灭。
“莉莉丝!看着它!”萧辰紧紧抓住她的手,将自身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它不是要吃掉你!它是在害怕你!用你的光,告诉它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生命!”
或许是萧辰的鼓励起到了作用,或许是体内那新生的力量感受到了极致的威胁而本能地反抗——
莉莉丝猛地抬起头,那双纯净的眸子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种清晰的、名为“决心”的光芒!
她不再颤抖,而是主动向前踏出一步,挣脱了萧辰的手(但依旧在他的领域保护下),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那枯萎核心的面前!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颗丑陋的心脏,周身的粉色微光在这一刻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初升的朝阳般,轰然爆发!
温暖、纯净、充满生机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净化意志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井底的黑暗,与那灰黑色的枯萎能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嗤嗤嗤——!
粉光所过之处,那些狂舞的根须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扭曲、退缩、消融!黑色心脏发出的精神冲击也被这温暖的光芒大幅削弱!
“回去!”莉莉丝发出了一声虽然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喊声,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志!
她双手虚推向那颗黑色心脏,所有的粉色光芒如同受到指引般,汇聚成一道温暖的光柱,径直射向核心!
光芒与黑暗心脏猛烈碰撞!
没有爆炸,只有激烈的、无声的湮灭与转化!
黑色心脏疯狂地搏动着,释放出更多的枯萎能量试图抵抗,但莉莉丝的粉色光芒仿佛拥有一种奇特的“同化”能力,并非毁灭,而是将其中的死寂与腐朽一点点转化为虚无,就如同阳光融化冰雪!
然而,这颗核心的力量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污染源!莉莉丝的光芒在快速消耗,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身体摇摇欲坠!
“还不够……”萧辰看出莉莉丝已是强弩之末,而那颗黑色心脏虽然被削弱,却远未被彻底净化!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艾莉娅给他的所有恢复和净化药剂全部取出,毫不犹豫地尽数洒向莉莉丝,同时将体内剩余的领主之力疯狂注入她的体内!
“莉莉丝!坚持住!”
得到 external 能量的强力支援,莉莉丝周身即将黯淡的光芒再次亮起!她似乎也明白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甚至那懵懂的情感,都倾注到了这最后的净化之光中!
粉色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炽烈和纯粹,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神圣的意味!
终于!
在那极致的光芒冲刷下,黑色心脏的搏动达到了顶峰,然后猛地一滞!
表面的扭曲面孔和裂口发出无声的尖啸,随即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庞大的枯萎能量核心被强行瓦解、净化,化为无数灰黑色的光点,最终在粉色光芒中彻底消散殆尽!
咚……
最后一声微弱的、仿佛解脱般的搏动后,一切归于沉寂。
井底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冰冷的死寂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莉莉丝身上的粉色光芒彻底熄灭,她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萧辰及时抱住,已然陷入了深度昏迷,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安详的、如同完成了使命般的微笑。
井底,只留下一片空寂,以及一颗悬浮在原处的、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纯净白光、如同种子般的结晶体。
枯萎核心被净化后,留下的……似乎是一颗纯净的生命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