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卫队长霍克带着那份沉重的“证据”和更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巷道恢复了寂静,只有远处工厂的轰鸣如同永不疲倦的巨兽喘息,提醒着这座城市的本质。
莉亚从藏身的阴影处走出来,脸上依旧残留着震惊与激动。她亲眼看到那位强大的铁卫队长,在林先生几句话和看似随意的动作下,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在她过去的人生经验中,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林先生,苏小姐……你们,你们真是太厉害了!”莉亚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快速摇晃着,表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连铁卫都……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揭露真相了?”
林枫转身,看向依旧被工业阴霾笼罩的夜空,微微摇头:“没那么简单。霍克只是一个队长,他的怀疑和证据,还不足以动摇帝国的根基。我们需要更多的‘声音’,也需要更确凿的、指向源头的物证。”
苏婉晴接口道,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条理:“霍克会在铁卫内部谨慎地联络其他有类似症状的同伴,这需要时间,并且充满风险。而我们,需要想办法进入净水厂,拿到那份关键的过滤材料或添加剂样本。”
“进入净水厂……”莉亚的兴奋冷却下来,耳朵耷拉下去,“那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蒸汽自动弩和巡逻队,还有帝国工程师协会设下的各种机关……根本不可能进去。”
“明面上的路径自然行不通。”林枫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建筑,落在了城市北端那片被高墙环绕的区域,“但任何系统,都有其运转的规律和……可以利用的缝隙。”
他看向莉亚:“你对净水厂的外部结构和日常运作,了解多少?比如,物资是如何运送进去的?废水或废料又是如何排出的?”
莉亚努力回想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信息:“运送物资好像有专门的轨道车,从侧门进入,检查非常严格。废料……我听一些拾荒的老兽人说过,净水厂定期会有一种灰白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淤泥被运出来,倾倒到城外的‘锈蚀谷’。那里是禁区,据说连植物都长不出来。”
“锈蚀谷……”林枫和苏婉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那恐怕就是毒素富集后的残渣堆积地,是另一个有力的证据。
“除了官方通道,还有没有其他方式?比如,维护管道的人员?”苏婉晴引导着问道。
“维护管道?”莉亚眼睛一亮,“有!城市地下的蒸汽和水源管道非常复杂,经常需要维护。有一部分工作会外包给一些有经验的工程队,其中……其中也有一些我们兽人组成的队伍!我表哥就在一支这样的队伍里,他们有时候能进入净水厂的外围区域,检修一些次要管道!”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能联系上你表哥吗?”林枫问道,“我们需要了解净水厂内部的管道布局,尤其是那些可能接触核心过滤系统区域的路径。”
莉亚显得有些犹豫和担忧:“我表哥他……胆子很小,而且很珍惜这份工作。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要调查净水厂,他恐怕……”
“不需要他知道全部。”林枫早已想好对策,“你只需要以药剂师的身份,告诉他你怀疑某种水源中的矿物质是导致‘锈蚀病’的元凶,希望他能帮忙从净水厂内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管道接口或排水口,收集一点水垢或沉淀物样本,用于研究解药。这对兽人同胞有益,风险也相对较小。”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既能激发兽人之间的同胞情谊,又将风险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莉亚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行,用力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就想办法去找他!”
就在三人商议细节之时,林枫的神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一阵骚动和能量波动。那波动中夹杂着兽人特有的狂躁气息和人类士兵的呵斥声,位置似乎就在几个街区外的“齿轮广场”附近。
“看来,霍克队长那边的‘风声’还没传开,底层的摩擦依旧。”林枫轻轻叹了口气。解决根源问题需要时间,但冲突的爆发却往往只在一瞬间。
苏婉晴也感知到了那里的混乱,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我们要去阻止吗?”
林枫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我们可以救一时,但救不了一世。除非根源被铲除,否则这样的冲突会不断上演。我们的介入,有时反而可能让矛盾以更激烈的方式爆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让这场冲突,变得更有‘价值’。”
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清风,掠向齿轮广场的方向。他没有阻止冲突,也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将一股蕴含着“清醒”与“克制”意味的意念,如同播撒种子般,悄然送入几个冲突最激烈、即将失去理智的兽人和人类士兵的心头。
同时,他也将广场上混乱的、充满火药味的场景,以及那种族间尖锐对立的痛苦与愤怒,更加清晰地向北边铁卫军营的方向“传递”了一丝。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神念,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走吧,莉亚。我们先回去,等你表哥的消息。”林枫平静地说道,“风暴正在汇聚,我们需要在它彻底爆发前,找到能平息它的钥匙。”
齿轮广场的喧嚣被抛在身后,但那躁动不安的暗流,却仿佛顺着蒸汽管道,流淌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霍克在军营中的秘密调查,莉亚即将开始的冒险,以及那被林枫悄然引导的冲突……所有线索,都如同涓涓细流,正在向着某个临界点奔涌而去。
夜还很长,而铁炉堡的钢铁之心,正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加速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