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沉默良久,这时才缓缓开口:“伯符,刘骏此举,另有打算,意在搅混水,为其他条件打掩护。”
孙策抬头看向周瑜:“公瑾,何意?”
周瑜苦笑:“他深知我等必不肯交人,便开出一个令我等不能接受的条件,吸引我等关注。实则,他是欲以第四条,促成第三条!”
“哦?”孙策经一提醒,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刘仲远混淆视听,实际是想得到免税权?”
周瑜点头:“然也……”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报——吴老夫人遣使从吴郡送来急信。”
孙策一怔:“母亲来信?快呈上。”
使者送入书信。
孙策拆开一看,脸色变幻不定。
信中,吴夫人深切忧虑战事,谆谆告诫孙策当以保全江东基业、百姓安危为重,勿因一时意气而铸成大错……甚至提及其父孙坚当年旧事。尔后,她提到因战事,商路断绝,江东许多大族深受影响,损失极大。
如今,吴郡暗流涌动,若孙策久不回,恐有不测。
孙策看完,久久不语。母亲的来信,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心中部分的怒火,却带来了更深的煎熬和无力感:
‘我在前方大战,江东世家大族却在背后因蝇头小利拖我后腿!
不识大体!自私自利!皆竖子尔!’
孙策压着火气,将信递给周瑜。
周瑜看完,长叹一声:“如之奈何?后方不稳,战则危矣。”
孙策颓然坐回榻上,微微颤抖。英雄如他,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良久,他抬起头:“再派使者去刘骏处。条件……可以再谈。土地、钱粮,皆可商量。但交人绝无可能!关税之事,不可全免。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若他仍不允……那便……战吧。”
最后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在刘骏与孙策使者你来我往之时,张辽领数千精兵,正偃旗息鼓,沿淮水疾行,并令探马前出十里,来回传递消息。
他治军极严,队伍除了脚步声与甲叶轻微碰撞,再无杂音。
行至淮南境内不久,一探马飞速来报:
“报!将军,前方发现溃兵踪迹,打‘袁’字旗号,人数约千余,衣甲不整,疑似袁术败军!”
张辽眼中精光一闪:“再探!确认袁术是否在军中。”
他心头微热。
主公庐江大胜,声威震东南,若能再擒杀僭号逆贼袁术,广陵之势将如烈火烹油。
几个时辰后,探马再报:“确是袁术车驾!其部士气低落,行军缓慢。”
张辽不再犹豫,长剑前指:“全军加速!截住袁术!”
……
淮水两岸,闷热难当。
张辽立马高坡,五千精骑在他身后静默无声,人与马皆披着伪装的草叶,唯有兵刃的寒光在枝叶间隙偶尔一闪。
他们已在此潜伏半日,只等待着猎物进入伏击圈。
副将快步走来,压低声音禀报:“将军,探马回报,袁术残部已至三十里外,队伍散乱,毫无戒备。”
张辽望向西南方尘土扬起之处。
“传令下去,人衔枚,马裹蹄按兵不动。待其前锋过坡,听我号令,全力冲击中军!”
“诺!”
这处被称为“断月坡”的地方,官道于此变得狭窄,一侧是陡峭土坡,一侧是芦苇丛生的河滩,确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此刻,袁术正坐在一辆抢来的简陋马车里,昔日称帝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车驾颠簸,他的心更是一片冰凉。
舒县惨败的景象历历在目,广陵军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军队顷刻间土崩瓦解。
陈兰那个叛徒,战败不止,竟还带着大部分残兵投了刘表!
如今身边仅余千人,个个面带菜色,眼神惶恐,又在野地里迷路,转了大半个月。军心已散,如此残兵,还能指望他们保护自己回到寿春?
由于心中不安,袁术不时掀开车帘,嘶哑地催促:“快!再快些!”
他总觉得身后有追兵,那赵云的骑兵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从某个角落里杀出。或者是陈兰等叛将会突然折返,斩下自己的头颅当外投他人的资本。
正想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几名斥候跑回来,脸色煞白,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喊道:“陛……陛下!坡上……坡上有埋伏!是‘张’字旗,广陵的张辽!”
“什么!”袁术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他死死抓住车窗。
“张辽,怎会在这里?”
不等袁术做出任何反应,坡顶上骤然响起一声霹雳般的暴喝:“袁公路!汝命休矣!”
声到马到!张辽一马当先,从坡顶疾冲而下。
他身后的五千铁骑同时发动,马蹄声起初沉闷,随即越来越响,最终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雷鸣。
整个断月坡仿佛都在颤抖。
铁骑洪流沿着陡坡倾泻,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撞入了袁术混乱不堪的行军队列。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袁军士卒早已丧胆,见骑兵冲来,第一反应不是结阵抵抗,而是四散奔逃。
张辽的目标明确至极,长枪所指,正是那辆显眼的马车。
“护驾!快护驾!”袁术的亲兵队长声嘶力竭地呼喊,勉强聚拢了百余人,组成了一道脆弱的防线。但这道防线,在广陵精骑的冲击下,瞬间被撕得粉碎。
张辽长枪所至,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他的目光锁定马车,对周围的溃兵看也不看。
一名袁军偏将鼓起勇气挺枪来刺,被张辽侧身让过,反手一枪便将其扎死!
袁术在车内看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帝王威仪,在几名忠心侍卫的搀扶下,弃车换马,朝着河滩芦苇荡亡命奔逃。
张辽见状,冷哼一声,留下大部清剿残敌,自率数百最精锐的亲卫骑兵,如影随形般追了上去。
追逐战在淮水河畔展开。
袁术的坐骑虽是良驹,但连日奔波,早已疲惫,哪里比得上张辽部下养精蓄锐的战马。
距离在不断拉近,箭矢不时从袁术耳边呼啸而过。
追出十余里,袁术身边的侍卫心一狠,点燃了草木和芦苇荡。
火光熊熊,暂时阻挡了追兵。
袁术回头望去,只见张辽如同索命阎罗,勒马横枪,在火后冷冷的望着他。
袁术恐他来追,慌忙再逃。
一群残兵败将,逃至一野村,抢了些吃食。
袁术嫌弃饭粗,不能下咽,令人取蜜水止渴。
残兵摇头:“止有血水,安有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