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的办公室里,那两个曾被视为公司砥柱的男人被保安架着拖了出去,留下一地狼藉的尊严和一句句徒劳的哀嚎。
那个叫李莉的实习生,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整个瀚海资本总部,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带着背叛的冰冷和信任崩塌后的重量。几十名员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却没有人敢抬头,没有人敢交谈。他们像一群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的船员,眼睁睁看着船体被凿穿了几个大洞,海水正疯狂涌入,而船长却远在万里之外。
恐慌、猜忌、茫然,像病毒一样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就在这时,作战会议室的主扩音器里,突然传出了陆寒的声音。
那声音通过越洋电话传来,经过信号的压缩和传递,带着一丝微弱的电流声,却依旧清晰、冷静,像一把刚刚淬火的手术刀,精准地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听我说。”
一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很乱,很愤怒,甚至很害怕。觉得身边坐着的,昨天还一起喝酒吹牛的兄弟,今天就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陆寒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他只是将那层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撕开,摆在所有人面前。
“没错,你们的感觉是对的。信任,在昨晚,被我们自己人,用五万块、二十万美金、八百万年薪,标上了价码,然后,卖了。”
他的话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刺痛,却也让人瞬间清醒。
“我亏得起十个亿,但我容不下哪怕一个叛徒。瀚海资本,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临走还顺手牵羊。这里是战场,是我们的阵地。”
陆寒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用铁锤砸下,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激起回响。
“钱明。”
“在。”钱明站直身体,对着桌上的免提电话应道。
“现在,我宣布几条新规定,即刻生效,无一例外。”
“第一,从今天起,瀚海资本所有核心区域,包括交易室、策略室、风控部,禁止携带、使用任何私人电子设备。所有通讯必须通过公司内部加密系统。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人事部会帮他管。”
“第二,网络安全部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筛查程序,对所有在职员工,进行新一轮、无死角的背景和关联调查。我不管你是跟着我从工作室出来的元老,还是刚入职的菜鸟,查出任何疑点,先停职,再审查。”
“第三,法务部立刻草拟一份全新的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薪酬待遇可以翻倍,但违约的代价,将是你们无法承受的。我不想再用‘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这种废话来警告谁,我会直接把人送到他该去的地方,让他用下半辈子来思考,背叛的成本到底有多高。”
一条条规定,冷酷、强硬,不带一丝人情味。
整个办公室里,针落可闻。
员工们先是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置于严苛的审视之下。但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却从心底慢慢升腾起来。
在人心惶惶、彼此猜忌的至暗时刻,这种不近人情的铁腕,反而像一根定海神针,重新划定了边界,重建了秩序。它告诉所有人,这艘船虽然漏了水,但船长没有乱,他正在用最严酷的方式,堵上漏洞,确保每一个还留在船上的人,是绝对安全的。
恐惧,正在悄然转化为一种更加坚定的、甚至带着几分敬畏的凝聚力。
“最后,”陆寒的声音顿了顿,“关于昨晚的损失。那十个亿,是我决策失误的学费,也是我为自己的识人不明买的单,与你们无关。从今天起,谁再敢提这件事动摇军心,就和那几个叛徒一样,给我滚蛋。”
“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天,塌不下来。”
电话挂断了。
会议室里依旧一片安静,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那种弥漫的绝望和恐慌,被一种压抑的、等待反击的战意所取代。
钱明看着众人脸上神色的变化,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有的江湖腔调,给陆寒的“官方发言”做了个通俗版的总结:
“都听明白了?老板的意思翻译过来就三句话:第一,以后谁的裤腰带不严实,我就亲手给他上把锁!第二,从今天起,咱们公司连只蚊子飞进来都得验明正身,还得是思想纯洁的母蚊子,免得跟外面的野蚊子勾搭!第三,钱的事都他妈给老子忘了!谁再哭丧着脸,就当给叛徒上坟,直接滚去跟他作伴!”
一番粗俗的比喻,让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几个年轻交易员甚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个屁!”钱明眼睛一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公关部,去把场子给我预定好,要五星级酒店最大的宴会厅!技术部,把投影仪给我备好,越大越好,要能把人脸照成ImAx那种!”
一名技术主管小心翼翼地问:“钱总,发布会的ppt……”
“ppt?”钱明冷笑一声,“我们开会,从来不用那种玩意儿。”
他正说着,加密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陆寒的邮件,标题只有两个字:【上膛】。
附件只有一个文件。
钱明点开它。
没有复杂的图表,没有详尽的分析报告,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
那是一张银行账户的交易流水截图。
一笔交易。
一笔从一个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转往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账户的交易。
交易金额,是触目惊心的——五千万美金。
钱明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收款方那个离岸公司的名字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
那个公司的名字,他这几天在调查白宇飞的资料里,见过一次。
它是一家空壳公司,但它的最终受益人,通过层层复杂的股权穿透,最终指向的,是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我操……”钱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终于明白陆寒说的“我们让他来等我们”是什么意思了。
白敬亭以为自己是猎人,稳坐钓鱼台,准备看陆寒如何垂死挣扎。
可他妈的,陆寒根本就没打算在这张桌子上跟他玩!
他直接把桌子给掀了,然后掏出了一把枪,顶在了另一个人的脑门上!
“疯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钱明喃喃自语,脸上的震惊慢慢变成了一种极度兴奋的、嗜血的笑容。他抓起外套,对着所有人吼道:“都给我干活!明天,老子要带你们去看一场沪市滩百年来最精彩的大戏!”
……
阿尔卑斯山,木屋。
陆寒挂断电话,缓缓走到壁炉前,添了几块新的木柴。火焰重新升腾起来,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那股冰冷的决绝渐渐散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沐雪从身后走过来,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到他手里。
“刚才,我都听到了。”她轻声说。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陆寒没有回头,看着壁炉里的火焰。
“不。”苏沐雪摇摇头,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同一簇火焰,“我只是在想,一头狮子,在清理自己领地的时候,是不需要对闯入的鬣狗讲什么人情的。”
陆寒转过头,看着她。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她清丽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疑虑,只有全然的理解和信任。
那一刻,陆寒心中因背叛而结成的坚冰,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有温暖的光透了进来。
“其实,我也会怕。”他忽然说。
苏沐雪微微一怔。
“我怕的不是亏钱,也不是对手有多强大。”陆寒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我怕的是,有一天,我回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苏沐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软的疼。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添柴时沾上些许炭灰的手。
她的手很暖,很软。
陆寒反手握住,紧紧地。
“不会的,”她说,“你回头看,我一直在。”
窗外风雪已停,屋内炉火正旺。白敬亭和白宇飞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非但没能击垮瀚海资本,反而像一块淬火石,将整个团队的杂质淬炼干净,也将两个人的心,拉得更近。
ps:白敬亭的发布会万众瞩目,你猜陆寒会选择在何时公布那份致命的银行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