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枢密院的急诏送达潞州时,赵烈刚与潘美敲定伐北汉的先锋战术。文书上“陈洪进据漳泉反,速率军讨之”的朱批墨迹未干,潘美捏着文书,眉头拧成疙瘩:“这陈洪进早不反晚不反,偏在伐北汉的节骨眼上作乱,真是添乱!”
赵烈接过文书,指尖扫过“漳泉二州加固城防,联络南唐旧部”的字样,心里清楚——陈洪进割据闽南十余年,表面向大宋称臣,实则一直观望,如今见南唐灭亡、吴越归宋,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才铤而走险。“潘将军,伐北汉事关北方安稳,不可暂缓;闽南若乱,南方统一恐生变数。不如我带三千背嵬军旧部南下,速战速决,平定闽南后再回师伐汉。”
潘美点点头,从案上抽出闽南舆图:“你说得对!闽南多山多水,陈洪进又在漳州、泉州设了三道防线,你带《武经总要》残卷,遇事多斟酌。我已让人备好战船,你今日便可启程。”
当天午后,赵烈率三千士兵登上前往闽南的战船。陈三捧着刚从史馆调来的《闽南风物志》,指着其中“漳州多隘口,泉州枕晋江”的记载:“将军,这闽南地形复杂,陈洪进要是据险而守,咱们怕是不好打。”
赵烈翻开残卷,找到“山地攻防篇”,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扼隘者胜,乱隘者破”的战术:“闽南的要害在南靖隘口——此隘是漳州通往泉州的必经之路,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道,陈洪进肯定会在此布防。我们只要拿下南靖隘,就能打通漳泉通道,陈洪进就成了瓮中之鳖。”
战船行至泉州湾时,远远就看到岸边的流民。一个穿着破布衫的老农跪在滩涂边,手里攥着被踩烂的茶叶,见赵烈的战船靠近,突然扑进水里,对着战船大喊:“将军!救救俺们!陈洪进抓壮丁修城墙,还抢俺们的茶叶抵税,俺儿子就是因为反抗,被他们扔进海里了!”
赵烈赶紧让人把老农救上船。老农浑身湿透,却顾不上冷,哽咽着讲述:“陈洪进说要‘保境拒宋’,把漳州、泉州的壮丁都抓去修城,连十二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俺们种的茶叶、烧的瓷器,全被他抢走当军饷,再这么下去,俺们都要饿死了!”
陈三听得咬牙切齿:“这陈洪进比刘鋹还狠!等俺们拿下漳州,定要为百姓报仇!”
赵烈拍了拍老农的肩膀,让人给他换衣服、端热粥:“老丈放心,大宋是来平定闽南、让百姓安稳的,陈洪进的好日子,到头了。”
抵达泉州城外的宋军大营时,先头部队将领曹翰已等候多时。他捧着漳州布防图,脸色凝重:“赵参谋,陈洪进在南靖隘口布了五千守军,还在隘口两侧埋了尖木、设了滚石,咱们的先锋昨天攻了一次,折损了两百多弟兄!”
赵烈接过布防图,目光落在隘口西侧的一条小溪上——溪水从隘口上游流下,正好绕过守军的阵地。他想起残卷里“水攻佐火攻”的战术,眼睛一亮:“曹将军,南靖隘口的守军靠溪水取水,咱们可在上游筑坝拦水,等守军缺水混乱时,再用火攻两侧的草木,定能破隘!”
曹翰有些犹豫:“可筑坝需要时间,陈洪进要是派援军怎么办?”
“不会。”赵烈指着泉州方向,“陈洪进现在要守泉州,还要防备漳州城内的百姓,根本抽不出援军。而且,我已让陈三去联络漳州守将王绍颜——此人曾是后唐旧部,当年我在洛阳见过他,他对陈洪进的苛政早有不满,若能策反他,咱们就能里应外合。”
接下来的三日,宋军按计划行动。曹翰率人在上游筑坝,赵烈则亲自起草劝降信,让陈三乔装成茶商,潜入漳州城。陈三走后,赵烈每天都去南靖隘口勘察,用残卷里的“步弓测距法”测量隘口宽度、滚石落点,标注出进攻的最佳路线。
第四日清晨,上游的大坝如期完工。曹翰下令开闸放水,溪水突然断流,隘口的南唐守军顿时慌了——闽南春日干燥,没了水,士兵们很快就口干舌燥,有的甚至不顾禁令,跑到隘口外的浅滩找水。
“动手!”赵烈一声令下,宋军的火箭同时射向隘口两侧的草木。春日的草木干燥易燃,很快就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遮住了守军的视线。曹翰率大军趁机冲锋,长枪刺穿慌乱的守军,短刀砍断拦路的尖木,不到一个时辰,就拿下了南靖隘口。
就在这时,陈三带着王绍颜的亲信赶回:“将军!王将军愿归降!他说今晚三更,会打开漳州城门,接应咱们入城!”
赵烈大喜,立刻率军向漳州进发。深夜的漳州城,城门果然悄悄打开,王绍颜带着几百名士兵在城门口等候,见到赵烈,立刻躬身:“赵将军,俺们早就不想跟陈洪进干了!他苛待百姓、残害忠良,俺们愿助大宋平定闽南!”
宋军入城时,百姓们都没睡,纷纷提着灯笼站在街道两旁,有的还拿着锄头,要帮宋军捉拿陈洪进的亲信。一个年轻百姓对着赵烈大喊:“将军,陈洪进的儿子陈文显在府衙里藏了不少抢来的瓷器,你们快去抓他!”
赵烈让人保护百姓,自己则率人直奔府衙。陈文显正带着亲信打包金银,见宋军入城,吓得想从后门逃跑,却被陈三一把揪住:“你爹害了那么多百姓,还想跑?”
拿下漳州后,赵烈马不停蹄地向泉州进军。陈洪进得知漳州失守、王绍颜归降,顿时慌了神,一边加固泉州城防,一边派使者去契丹求援——可契丹此时正被北汉牵制,根本无力南下。
宋军兵临泉州城下时,陈洪进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的大军,脸色惨白。赵烈让人将陈文显押到城下,对着城上大喊:“陈洪进!你的儿子已被活捉,漳州也已归宋,你若识相,就打开城门投降,陛下(赵匡胤)定会饶你一命,还会保你宗室安稳!”
陈洪进犹豫了——他想起这些年割据闽南,虽享尽荣华,却也日夜担忧,如今百姓归心大宋,部下纷纷倒戈,再抵抗下去,只会落得和刘鋹一样的下场。他对着城外喊道:“我愿归降,但求赵将军保证,泉州的百姓和瓷器作坊不受伤害!”
“我答应你!”赵烈高声回应,“大宋会免闽南百姓三年赋税,瓷器作坊由官府保护,绝不会让百姓受苦!”
当天下午,陈洪进打开泉州城门,捧着漳泉二州的户籍册、地图和节度使印信,向赵烈投降。户籍册上详细记录着:漳泉二州共十四县,二十三万余户,七十九万余口,还有茶叶园三千亩、瓷器作坊两百余间。赵烈接过户籍册,心里满是感慨——自南唐归降后,闽南是南方最后一块割据之地,如今闽南平定,长江以南终于一统。
接下来的几日,赵烈忙着安抚闽南百姓、整理典籍。他下令打开泉州的粮仓,将陈洪进搜刮的粮食分给百姓;又派人保护瓷器作坊,让工匠们重新开工;还贴出告示,招募流民开垦荒地,官府提供种子和农具。
泉州的瓷器作坊里,老工匠林阿福捧着刚烧好的青瓷碗,对着赵烈躬身:“将军,这碗是俺们特意为大宋烧的,上面刻着‘天下一统’,俺们盼这天,盼了十几年了!”
赵烈接过青瓷碗,碗壁上“天下一统”四个字清晰可见,釉色温润,透着闽南工匠的匠心。他想起当年在寿州、金陵看到的百姓,想起此刻汴梁的安稳、吴越的平和,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乱世的终结,不是靠杀戮,而是靠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靠让工匠能安心创作,靠让这样的“天下一统”,真正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可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一周后,汴梁的急诏再次送达泉州——赵匡胤命赵烈即刻北上,与潘美汇合,准备伐北汉!诏书里还提到,契丹已派五万大军支援北汉,太原城外的防御工事已加固,这场战役,将是终结五代乱世的最后一战。
“将军,咱们这就去太原?”陈三收拾着《武经总要》残卷,语气里满是期待——他跟着赵烈南征北战,早就盼着能平定北汉,终结乱世。
赵烈点点头,将青瓷碗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装典籍的木箱里。他走到泉州城外的晋江岸边,望着滔滔江水——这江水最终会流入大海,就像闽南的安稳,会融入大宋的统一版图。他对着江水躬身:“闽南的百姓,放心吧,等平定北汉,等收复燕云,中原就再也不会有战火,你们就能永远安稳地种茶、烧瓷。”
第二日清晨,赵烈率三千士兵踏上北上的路途。泉州的百姓们自发地站在官道两旁,有的捧着茶叶,有的献上瓷器,眼里满是感激。赵烈骑着马,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泉州城,心里暗暗发誓:“陈洪进、李煜、钱俶,还有所有盼安稳的百姓,我定会平定北汉,收复燕云,让五代乱世彻底终结,让中原的百姓,永远过上安稳日子!”
可他不知道,太原城外的战斗,远比他想象的更艰难——北汉名将杨业已在太原周边设下三道防线,契丹的援军也已抵达忻州,一场关乎五代十国终结的大战,已在北方的黄土高原上悄然酝酿。赵烈握着怀里的《武经总要》残卷,又摸了摸那只刻着“天下一统”的青瓷碗,心里满是坚定——无论前路多险,他都会走下去,因为他身后,是千万百姓的期盼,是终结乱世的信念,是柴荣未竟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