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立刻撤退！”
顾尘几乎是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做出了决断。突击舰引擎全开，试图从隧道口倒车撤离。但已经晚了。
三台悬浮在半空的规则适应体肩部的球型装置同时爆发出刺目的暗紫色光芒！三道能量光束交叉射来，精准地封死了隧道口的所有退路。苏凌薇猛拉操控杆，舰体侧倾勉强避开两道光束，但第三道还是擦中了舰尾，外壳瞬间被腐蚀出一大片坑洼，内部响起刺耳的警报。
“护盾剩余42%！尾部推进器受损！”苏凌薇的声音紧绷如弦。
更糟的是，大厅内其他适应体也开始围拢过来。数十道能量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将突击舰困在隧道出口这片狭小的空间内。下方的观察者研究人员已经迅速撤到安全区域，三台白袍指挥官则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围猎。
而巨像胸口的暗红色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武器碎片被拉扯得更深了！
“不能退！”顾尘盯着巨像掌心的碎片，“一旦碎片被完全吸收，就算我们逃出去也前功尽弃！必须抢回来！”
“怎么抢？！”岩魁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适应体，“俺们现在连出去都难！”
顾尘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三色晶核上。晶核在进入大厅后，就一直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三色星尘旋转得几乎要形成涡流。此刻，它似乎与巨像掌心的武器碎片产生了某种共鸣——不是友好的共鸣，而是一种“竞争”般的吸引。
两个同样源自星墟、却走向不同方向的造物，在此刻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赌一把。”顾尘深吸一口气，将晶核按在自己胸口，“璃月，全力帮我共鸣！晶核，你不是想要‘不确定’吗？我给你更大的不确定——去干扰巨像的能量融合！”
话音落下，顾尘将全部星墟之力注入晶核！璃月的灵体在他识海中爆发出璀璨星辉，两股力量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凝实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精神触须，穿过突击舰的外壳，无视了那些能量光束，直接“刺入”巨像掌心的武器碎片！
那不是物理接触，而是规则层面的链接。
刹那间，顾尘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个浩瀚的、充满钢铁与星辉的梦境。
梦境中，他“看”到了武器碎片的记忆碎片：
那是星灵族的星舟，在终末战争的最后时刻，被一道跨越星域的毁灭性能量击中。星舟崩解，搭载的星辉罗盘与守护兵器“星殒之矛”的残骸在爆炸中融合，形成了这枚独特的碎片。碎片在虚空坟场飘荡了数千年，吸收着战争的怨念和残骸的金属规则，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兵器之灵”——那是一个沉默的、只懂得战斗与守护的意志。
直到观察者发现了它。他们用秩序波纹强行压制了碎片本身的意志，试图将其改造成可控的武器。而吞星巨像，就是他们选中的“载体”——一具远古战争中遗留下来的、破损但基础结构完好的超级兵器。
此刻，观察者的秩序能量正如同无数锁链，缠绕着碎片的意志，将其拖向巨像深处。一旦融合完成，碎片将成为巨像的“矛尖”，而巨像将成为观察者手中最锋利的剑。
“不……”顾尘在梦境中低语，“你不是工具……你是星灵族最后的守护……”
他用共鸣传达着自己的意念：不是征服，不是利用，而是……邀请。
邀请碎片，成为星墟神国的一部分，成为对抗终焉与秩序的力量。
碎片中的兵器之灵沉默着。它感受到顾尘身上属于星墟之源的气息，也感受到璃月那熟悉的星灵族波动。那些被秩序锁链压制的记忆开始松动——
它想起了星舟上那些逝去的同胞。
想起了星灵族母星最后的璀璨光芒。
想起了“守护”的真正含义。
巨像掌心的暗红色能量流，突然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就是现在！
“苏凌薇！全速冲向巨像左手！”顾尘在现实中大吼，“岩魁！准备爆破！蕨！生命能量最大输出，干扰周围的秩序波纹！”
突击舰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巨像左手疾冲！沿途，规则适应体疯狂拦截，能量光束如暴雨般倾泻。苏凌薇将操控技术发挥到极致，舰体在光束的缝隙中穿梭，每一次规避都险之又险。
但护盾还是在快速下降：35%、28%、19%……
“要撞上了！”岩魁看着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巨像手掌，握紧了破罩锤。
就在舰体即将撞上巨像手腕的瞬间，顾尘再次催动晶核！四色光芒（三色星尘加上新涌现的一缕银蓝星辉）爆闪，一道扭曲的“概率偏转”力场以突击舰为中心炸开！
周围射来的能量光束，有三分之一莫名其妙地改变了轨迹，互相碰撞湮灭；另外三分之一偏转角度击中巨像手臂，炸起一片火花；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命中舰体，但威力已大减。
突击舰狠狠撞在巨像手腕的装甲上！剧烈的震动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岩魁趁机打开舱门，一跃而出，抡起破罩锤砸向那些缠绕碎片的暗红色能量锁链！
“给俺——开！”
锤头上的熔岩纹路和规则碎片同时激活，一锤砸下，能量锁链应声断裂数根！但更多的锁链从巨像掌心涌出，试图将岩魁也缠住。
“蕨！”顾尘紧跟着跳出舱门。
蕨早已将生命结晶催动到极限，翠绿色的生命能量如洪流般冲刷着那些暗红色锁链。生命与秩序、混乱与死亡的力量激烈对抗，锁链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而顾尘自己，则直接攀上了巨像的手指，朝着掌心那枚梭形晶体冲去！
三台白袍指挥官终于动了。其中一人抬起手臂，掌心裂开，露出一枚复杂的金色符文。符文亮起，大厅内的三座编织者塔同时调转方向，三道金色的秩序光柱汇聚成一股，朝着顾尘轰来！
那是足以瞬间蒸发一座山峰的秩序审判光束！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顾尘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手中的三色晶核，直接按进了武器碎片之中！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嵌入，而是将晶核的“不确定”本质，与碎片的“兵器之灵”强行共鸣、融合！
“你不是想要确定吗？我给你不确定！你不是想要秩序吗？我给你混乱！你不是想要工具吗？我给你——伙伴！”
晶核与碎片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星辰、钢铁、生命、混沌、秩序、死亡、希望、绝望……所有矛盾概念的磅礴力量，以碎片为中心轰然爆发！
四色光芒（蓝、红、金、银蓝）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贯穿大厅穹顶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秩序光柱被直接“溶解”，规则适应体如同被无形之手捏碎般纷纷爆裂，连三座编织者塔都剧烈摇晃，塔身出现裂痕！
巨像胸口的暗红色光芒瞬间熄灭，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那只半睁的金色火焰之眼缓缓闭合。
而碎片本身，开始发生剧变。
梭形晶体表面的银蓝色星辉纹路，与三色晶核的星尘开始交织、融合。晶核表面的裂纹迅速愈合，内部出现了第四种颜色——璀璨的银蓝。四种颜色的星尘开始形成更稳定的四面体结构，缓缓旋转。
碎片从巨像掌心缓缓飘起，悬浮在顾尘面前。它不再是单纯的武器碎片，也不再是单纯的随机晶核，而是一件全新的、独一无二的圣器。
顾尘伸手握住它。
刹那间，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武器碎片的完整结构图和能力列表：星殒之矛（远程毁灭打击）、星辉壁垒（绝对防御护盾）、虚空折跃（短距离空间跳跃）……
——随机晶核进化后的新能力：四象平衡（可同时覆盖四种基础法则）、命运编织（小幅度干预事件概率）、共生共鸣（与其他圣器深度链接）……
——以及最重要的：碎片内部残留的星灵族星图，标记出了“永恒熔炉”和“寂灭之眼”的精确坐标，甚至还包括几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成功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三台白袍指挥官虽然被刚才的爆发震退，但显然没有受重伤。他们迅速重组阵型，其中一人按下了手臂上的某个装置。
大厅穹顶突然裂开，露出上方虚空。一艘银白色的、长度超过千米的梭形战舰缓缓下降——正是苏凌薇之前提到的“审判者级”主力舰！舰体下方，密密麻麻的炮口开始充能，目标锁定整个大厅！
“夺取圣器！歼灭所有反抗者！”指挥官冰冷的电子音回荡。
“撤！立刻撤！”顾尘将新生的四色晶核（或许该叫它“星殒晶核”？）收回怀中，转身冲向突击舰。
岩魁和蕨已经回到舰内，苏凌薇已经启动了引擎。但突击舰的外壳破损严重，尾部推进器只剩一个还能工作，速度大减。
审判者级战舰的主炮充能完毕，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炽白色光柱轰然射下！那是足以一击摧毁小型星球的歼星炮！
“完了……”岩魁看着那道毁天灭地的光柱，喃喃道。
但就在光柱即将命中大厅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直沉默的吞星巨像，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不是暗红色，也不是金色，而是一种……温和的、银蓝色的光芒。
它抬起完好的右臂，挡在了突击舰上方。
轰——！！！
歼星炮的光柱结结实实轰在巨像手臂上！足以摧毁星球的力量，竟被那厚重的装甲硬生生扛了下来！虽然装甲表面瞬间融化、崩裂，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但巨像的手臂没有断裂。
而巨像的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掌心对准了上方的审判者级战舰。
掌心中央，那被能量锁链贯穿的破洞内，原本不稳定的暗红色光芒已经被银蓝色星辉取代。星辉凝聚，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凝实的银蓝色光束，逆射而上！
光束精准命中战舰的舰桥。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战舰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炮口的光芒熄灭，引擎停止运转，整艘船如同被按了暂停键，静静悬浮在半空。
三台白袍指挥官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试图重新连接战舰控制系统，但毫无反应。
巨像缓缓低下头，那只银蓝色的眼睛看向顾尘，然后……微微眨了眨。
一个模糊的、混合了机械与意志的意念，在顾尘脑海中响起：
【……守护……契约……达成……】
【……兵器之灵……感谢……唤醒……】
【……巨像……残躯……赠予……你们……十分钟……】
话音刚落，巨像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双膝跪地，最后彻底停止了活动。胸口的银蓝色光芒逐渐黯淡，那只眼睛也缓缓闭合。
但它为顾尘他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十分钟。
“全速撤离！”苏凌薇抓住机会，将突击舰仅存的动力全部输出。舰体摇摇晃晃地冲出大厅，沿着来时的隧道全速返回。
身后，三台白袍指挥官没有追击——他们正忙着重新控制那艘被“瘫痪”的审判者级战舰。但显然，短时间内他们做不到。
十分钟后，突击舰冲出隧道，重新回到虚空坟场的残骸之海。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长舒一口气。
“呼……呼……俺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岩魁瘫坐在椅子上，擦着额头的冷汗，“那大铁疙瘩……最后是帮了咱们？”
“是武器碎片中的兵器之灵，借助巨像的躯体，做了最后一搏。”顾尘握着怀中温热的四色晶核，“它用最后的力量瘫痪了观察者的战舰，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然后，就彻底沉寂了。”
“它……死了？”蕨轻声问。
“不，是‘回归’了。”顾尘摇头，“兵器之灵与碎片本就一体，现在碎片与晶核融合，它的意志也融入了新的圣器中。巨像……只是一具空壳了。”
苏凌薇检查着突击舰的状态，眉头紧锁：“舰体损坏严重，尾部推进器只剩15%功率，护盾发生器完全报废。我们……可能飞不回神国了。”
顾尘调出星图：“最近的稳定区域……有一个前哨站废墟，距离约八百公里。是星灵族当年留下的紧急补给点，应该还有部分设施能用。去那里暂避，修理舰船。”
八小时后，突击舰摇摇晃晃地降落在一座漂浮在残骸之海中的、小型空间站废墟上。空间站外表残破，但内部的生命维持系统居然还能勉强运转。众人将舰船拖进机库，开始紧急修理。
顾尘则找了个安静的房间，开始研究新生的四色晶核。
晶核现在约拳头大小，呈完美的四面体，四个面分别流转着蓝、红、金、银蓝四种颜色的星尘。握在手中，能同时感受到四种不同的波动：星辰的浩瀚、熔岩的炽热、规则的秩序、以及兵器的锋锐。
璃月的灵体现在几乎完全凝实，她站在顾尘身边，轻抚晶核表面：“四象平衡……这是星墟之源从未有过的形态。顾尘，你创造了一件独一无二的圣器。”
“不是我创造的，是机缘巧合。”顾尘感慨，“如果观察者没有强行融合碎片，如果巨像没有残留本能，如果我们晚到几分钟……结果都会完全不同。”
“所以命运眷顾了你。”璃月微笑，“现在，试试它的新能力？”
顾尘点头，将精神力沉入晶核。
第一个能力：星殒之矛。
他意念一动，晶核顶端的银蓝色星尘汇聚，在掌心上方凝聚出一根长约半米、通体银蓝、表面流淌着星辉纹路的光矛。光矛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顾尘能感觉到，这一击如果全力释放，足以洞穿之前那艘审判者级战舰的主装甲。
“消耗大约是我总星墟之力的三成。不能多用。”他散去光矛。
第二个能力：星辉壁垒。
四面体晶核自动展开，化作一面直径两米的、由四色星尘构成的圆形护盾。护盾表面流转着复杂的几何纹路，顾尘用岩魁的战锤测试了一下——全力一锤砸上去，护盾纹丝不动，反震力却让岩魁后退了好几步。
“防御力惊人，但同样消耗巨大。持续开启的话，我大概能撑五分钟。”
第三个能力：虚空折跃。
顾尘锁定房间另一头的角落，意念再动。晶核银蓝色面光芒一闪，他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角落——距离约十米。
“最大距离……大概一百米。消耗中等，但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会加剧精神疲劳。”
最后是晶核本身的进化能力：四象平衡、命运编织、共生共鸣。
四象平衡让顾尘能同时维持多种法则覆盖，比如在重力异常区保持稳定，同时抵抗时间流速变化。命运编织则是一种更精细的概率干预——他尝试让桌子上一个杯子“自然”翻倒，结果杯子真的在他没有触碰的情况下，因为轻微的震动而翻倒了。
“这个能力……要慎用。”璃月严肃提醒，“过度干预概率，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共生共鸣则是最神奇的。当顾尘将四色晶核靠近引擎碎片和导航核心时，三件圣器之间自动建立了能量链接，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循环。顾尘能感觉到，这个循环正在缓慢地温养和强化每一件圣器，甚至反哺给他自身。
“集齐六块，循环会更完整。”璃月说，“届时，你可能真的能短暂发挥出方舟的部分威能。”
正研究着，门外传来苏凌薇的声音：“顾尘，修理需要至少二十小时。另外……阿尔法传来了新情报。”
顾尘走出房间。苏凌薇拿着数据板，脸色不太好看。
“观察者从虚空坟场撤退了。”
“撤退？为什么？”岩魁凑过来问。
“因为‘永恒熔炉’那边出了大变故。”苏凌薇调出星图，“阿尔法通过观察者残留的通讯频道截获的信息：永恒熔炉在六小时前突然爆发了大规模规则潮汐，整个区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熵寂力场’笼罩。观察者在那边的前哨站和部队……全部失联，大概率全灭。”
永恒熔炉——能源中枢碎片所在的地方。
“熵寂力场？那是什么？”蕨问。
“是一种让一切能量和物质都趋向‘绝对静止’和‘彻底无序’的规则领域。”阿尔法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凝重，“根据星语者记载，那是终焉规则演化到极致的表现之一。永恒熔炉本身是星语者用来锻造‘世界基石’的终极设施，它的核心应该蕴含着近乎无限的能源。但如果连它都被熵寂力场笼罩……”
“说明那里的规则崩坏已经达到了临界点。”顾尘接过话，“能源中枢碎片可能也被影响了。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否则碎片可能会被熵寂力场彻底‘冻结’，失去所有活性。”
“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苏凌薇看向还在修理中的突击舰，“舰船受损，装备需要补充，大家也都很疲惫。强行前往永恒熔炉，风险太大。”
顾尘沉默了片刻，看向手中的四色晶核。
晶核传递来一股模糊的、但充满坚定的意念：可以去。
它能共鸣其他碎片，能抵抗规则侵蚀，能……开辟道路。
“修理完成后，先返回神国。”顾尘做出决定，“补充物资，休整一天。然后……出发前往永恒熔炉。”
他看向窗外的虚空坟场。残骸之海无边无际，远处，那座巨像之山已经重新隐没在黑暗中。
第四块碎片已经到手。
但前路，似乎更加艰险了。
永恒熔炉，熵寂力场。
那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死去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