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篝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陈健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领主徽章,金属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掌心。
陈健的汇报声裹着山雾飘来:特伦宗师说,元素干扰阵的覆盖范围已扩展至联军中军大帐。
那些魔法师现在连最基础的魔力漩涡都维持不住。
很好。陈健望着三里外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的联军营地,嘴角扯出冷硬的弧度。
埃拉西亚大陆的魔法师们总以为自己是战争的掌控者——他们能召唤烈焰焚城,能冻结河流成桥,能让岩石化作巨像冲锋。
可这些骄傲的施法者忘了,他们的力量从不是无本之木。
元素潮汐的涨落、魔力节点的位置、甚至月相的变化,都像无形的锁链,将他们捆在规则的框架里。
而我们,陈健转身看向身后的临时指挥所,特伦宗师正俯身调整着石桌上的青铜罗盘,银白胡须被阵风吹得扬起,打破了规则。
这是属于陈健的秘密武器。
前世作为军校高材生,他太清楚信息差在战争中的价值——当联军还在用传统魔法阵对抗时,他带来的现代战术思维,早已将二字玩出了花。
特伦宗师改良的元素干扰阵,本质是用反向魔力流模拟元素逆潮,让依赖自然元素的魔法师们瞬间变成失去魔杖的学徒。
更别说联盟还藏着件压箱底的宝贝:银狼之瞳。
那是他在哈蒙代尔地下遗迹找到的神器,能将干扰效果放大三倍。
此刻,这枚镶嵌在摩莉尔银狼旗上的菱形水晶,正随着夜风微微震颤,将无形的波动洒向整片战场。
大人,摩莉尔大人的信号。传令兵举着火把跑来,火光映得他甲胄上的双狼图腾忽明忽暗。
陈健抬头,便见三枚赤红火箭拖着尾焰划破夜空——那是进入攻击距离的暗号。
启动第二阶段。陈健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让天使军团从东侧切入,龙骑士跟在摩莉尔身后,魔法师团保持三百步外齐射。
记住,一击即退,不要恋战。
陈健点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擦净的灰尘——这是他们连续第三夜调整战术的结果。
陈健早把联军的弱点摸了个透:沙玛斯虽号称北境之狮,但联军由十七个领主拼凑而成,指挥权分散如沙;扎营时为彰显各自地位,帐篷按家族徽章分区,中间隔着十步宽的通道,活像给突袭者留的靶场;更要命的是补给线——他们从三城之外运粮,车队要绕过大耳怪盘踞的黑森林,每晚只有两个时辰能补充物资。
最关键的,是那些领主们根本没把哈蒙代尔的新领主放在眼里。
三天前的劝降信里,沙玛斯用羽毛笔写着待本帅踏平尔等草台班子,自会赏你个马夫的差事,墨迹未干,便成了陈健战术板上的笑料。
他们以为我们只会像农夫举着锄头冲锋。陈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起昨夜沙盘推演时,摩莉尔的龙爪拍在联军营地模型上,但我们有天使的翅膀,有巨龙的火焰,还有会算弹道的魔法师。
此刻,战场的另一边,摩莉尔正骑在她的座龙颈间。
龙鳞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她右手的银狼旗猎猎作响,旗尖的银狼之瞳折射出幽蓝光芒。
下方联军营地的喧嚣像浪潮般涌来——有醉酒的骑士在吹嘘自己砍了多少大耳怪,有厨娘骂骂咧咧往锅里添水,甚至能听见某个领主的小儿子在哭闹着要糖。
太松懈了。摩莉尔的声音混着龙吼的低鸣,他们连哨兵都没派到一里之外。
这正是大人要的。她身后的龙骑士队长拉紧缰绳,座下的红龙发出兴奋的嘶叫,当他们以为安全时,死亡就从天上掉下来。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摩莉尔的银狼旗猛地往下一压。
第一波攻击来自天空。
十二名天使展开纯白羽翼,像流星般扎进联军营地。
他们手中的光刃划破夜幕,精准劈断了连接各营区的传令旗绳——这是陈健特别交代的:先切断通讯,让命令传不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巨龙们张开的巨口喷吐出灼热龙息,火系巨龙的烈焰裹着火星砸向粮草车,冰系巨龙的寒霜则冻结了水井和马厩。
最外围的魔法师团也动了,特伦宗师改良的震荡术不再是随机的元素乱流,而是被精确计算过落点的冲击波,专挑帐篷支柱和兵器架轰击。
联军的反应比陈健预计的更慢。
当第一顶帐篷被龙焰点燃时,哨兵还以为是火把倒了;当光刃劈碎盾牌的脆响传来,喝得半醉的骑士们还在笑骂哪个蠢货把剑扔天上了。
直到第三波攻击落下,沙玛斯的亲兵才撞开中军大帐的门帘:大人!
敌袭!
是...是天使和巨龙!
慌什么!沙玛斯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锁子甲,铠甲碰撞声里带着惯有的威严,魔法师呢?
让他们用风墙挡住!
骑士团准备列阵,飞行部队升空迎敌——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东边营区腾起橘红色火光,那是某个火系魔法师的魔力失控了。
本应凝成火球的元素像脱缰的野马,直接在法师袍里炸开,把人炸成了燃烧的火团,连带引燃了旁边三顶帐篷。
西边更惨,冰系法师的冰锥术失去控制,成排的冰刺倒着飞回,穿透了正在集结的重装步兵盾牌,惨叫声混着冰碴碎裂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元素...元素乱了!有魔法师踉跄着冲向沙玛斯,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大人,我的魔力根本凝不成形!
这不可能,除非...除非有人在干扰元素潮汐!
沙玛斯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他望着天空中盘旋的天使,看着那些巨龙像秃鹫般俯冲轰炸,突然想起三天前魔法工会送来的密信:近期元素潮汐异常,北境恐有大变。当时他随手扔进了火盆,现在倒恨不得把灰都捡起来看看。
飞行部队呢?他抓住亲兵队长的衣领,不是说有三百狮鹫骑士?
怎么还没升空?
亲兵队长的脸比月光还白:大人,狮鹫们受了惊,不肯起飞!
骑士们在驯兽区打起来了,说是有人抽了别人的狮鹫鞭子...
更远处传来金属撞击声。
沙玛斯眯眼望去,只见两个领主的私军正举着剑互相比划——东边是蓝纹狮子旗的雷蒙德家,西边是金纹战斧旗的卡伦家,起因好像是雷蒙德家的士兵踩了卡伦家的篝火堆。
混乱像瘟疫般扩散,原本整齐的营区被踩成了烂泥地,兵器、酒坛、锅碗瓢盆滚得到处都是。
一群废物!沙玛斯抽出佩剑砍断脚边的帐篷绳,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都给我——
一声龙吼震得他说不出话。
摩莉尔的银翼龙从正上方俯冲而来,龙爪精准扣住中军大帐的旗杆,猛地一拽。
绣着沙玛斯家徽的黑狮旗应声而落,被龙焰烧成了灰烬。
撤退!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这两个字像火星掉进火药桶,联军瞬间炸了营。
士兵们扔掉武器夺路而逃,骑士们顾不上穿铠甲翻身上马,连魔法师都撩起法袍跟着跑,哪里还管什么阵型、什么命令。
山坳里,陈健看着这一切,嘴角终于扬起笑意。
陈健递来酒囊,他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麦酒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告诉摩莉尔,收兵。
陈健刚要转身,突然顿住脚步,大人,您听...
陈健侧耳。
夜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龙吟,不像战场上的龙焰嘶吼,倒像是...恐惧的呜咽?
他抬眼望向北方山脉,只见黑压压的山影里,有几点幽绿的光在闪烁——那是巨龙的眼睛。
奇怪。陈健皱起眉,联军里没有龙骑士团,那些龙...哪来的?
陈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大人,那些龙的眼神...像是在害怕什么。
山风卷起陈健的斗篷,内衬的双狼图腾猎猎作响。
他望着北方山脉的方向,银狼之瞳在摩莉尔的战旗上微微发烫。
而在更遥远的夜空里,一声绵长的龙吟划破寂静,像一根无形的线,正悄悄系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上。
此时,联军营地的混乱仍在加剧。
沙玛斯的佩剑劈在泥地上,溅起的泥浆糊在锁子甲上。
他扯着嗓子喊:第三骑士团去东边堵漏!
魔法师给我稳住元素——话没说完,北边驯兽区传来轰然巨响。
他转头望去,三架狮鹫巢架被掀翻在地,本该载着骑士升空的狮鹫缩在角落,羽毛炸成乱蓬蓬的球,连最凶悍的铁喙狮鹫都在发抖。
更骇人的是那几头被联军高价雇佣的山地龙——这些平时能掀翻巨石的大家伙此刻趴在地上,龙首死死抵住地面,鳞片下渗出灰白色的恐惧黏液,骑在它们背上的龙骑士被甩进草堆,头盔滚出老远。
怎么回事?!沙玛斯抓住路过的驯兽长衣领,对方的牙齿磕得咯咯响:大...大人,龙...龙们在抖!
像是...像是闻到了龙后气息!
龙后!
这个词像重锤砸在沙玛斯太阳穴上。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场龙灾——摩莉尔带着银翼龙屠尽北境三城时,所有野生巨龙都跪在她脚下,连最古老的青铜龙都不敢发出一声龙吟。
原来那些幽绿龙眼里的恐惧,是冲着她来的!
传令龙骑士团,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把龙弄起来!沙玛斯的声音都破了音,否则我们连天空都守不住!但驯兽长早跑远了,几个龙骑士正举着驯龙鞭抽打缩成球的山地龙,却只换来更凄厉的龙鸣。
空域彻底成了联盟的天下,天使们像收割麦子的农夫,光刃所过之处,联军的传令旗、望楼、甚至救火的水桶都被劈得粉碎。
魔法师区更惨。
原本勉强能凝聚的魔力球此刻彻底失控,火系法师的指尖冒出蓝色小火苗,烧着了胡须;冰系法师的法袍结满霜花,脚步踉跄;最年轻的风系学徒直接被反噬的风刃割破了脸颊,血珠混着泪水滴在泥地上。
大魔导师奥古斯汀捂着胸口后退,他能清晰感觉到元素潮汐像被一只巨手搅动的沸水,而那只手的主人,正骑着银翼龙在头顶盘旋。
大人,撑不住了。奥古斯汀扯下法袍上的星芒徽章——那是魔法工会的象征,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光,再强行施法,会爆体而亡的。
沙玛斯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被龙焰舔舐的粮草堆,听着雷蒙德家和卡伦家的私军已经从对骂变成互射弩箭,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指挥军队,而是在推着一团燃烧的乱麻往前滚。
同一时间,摩莉尔的银翼龙在高空盘旋。
她能清晰嗅到下方联军的恐惧——那是混合着汗水、血腥和粪便的气味,比龙血酒更让她兴奋。
龙爪轻轻搭在银狼旗上,旗尖的银狼之瞳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整个战场的元素波动都跟着震颤起来。
该让他们记住谁才是北境的主人了。摩莉尔俯身贴近银翼龙的耳尖,龙鳞泛起与她眼瞳相同的幽蓝,吼吧,告诉这些蝼蚁,龙后回来了。
银翼龙仰起头颅,一声龙吼撕裂夜空。
这声音不像普通巨龙的嘶吼,更像是某种古老的龙语咒语,带着让灵魂震颤的威压。
地面的联军士兵突然觉得耳膜刺痛,战马人立而起,连正在燃烧的火焰都跟着晃了晃。
摩莉尔摘下腰间的青铜号角——那是用远古巨龙的尾椎骨打造的,龙吼通过号角被放大十倍,像实质的音浪压向联军营地。
哈蒙代尔的联盟军在此!她的声音混着龙吼,传遍每一个角落,沙玛斯的联军,你们的元素已被封锁,你们的巨龙在颤抖,你们的指挥官连自己的帐篷都保不住!
随着她的指令,三百步外的联盟魔法师团同时抬起手臂。
特伦宗师改良的星陨术不再是单个火球,而是成串的光珠,像流星雨般划破夜空;冰系法师的冰川碎凝结成棱形冰锥,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砸向联军的兵器架;就连最擅长辅助的治愈师都念动咒语,他们的光棘术在地面生长出带刺的藤蔓,缠住溃逃士兵的脚踝。
战场瞬间被各种魔法光芒笼罩:赤橙的火焰、幽蓝的冰棱、银白的光刃、深紫的雷蛇,将夜色染成了斑驳的彩绸。
联军士兵抬头望去,仿佛天空破了个洞,所有的魔法都从那里倾泻而下。
有人跪下来祷告,有人尖叫着往马肚子下钻,更多人被魔法余波掀翻,铠甲撞在石头上发出闷响。
山坳里,陈健握紧了领主徽章。
月光下,他看见沙玛斯正被亲兵护着往营外跑,锁子甲的护心镜在火光中一闪一闪,像块醒目的靶子。
陈健递来望远镜,他对准沙玛斯的位置,清晰看见对方涨红的脸和颤抖的嘴角。
大人?陈健轻声问。
陈健放下望远镜,指节捏得发白:如果...如果能在今夜解决掉沙玛斯...他没说完,目光却紧紧锁在那抹晃动的银光上。
北方山脉的幽绿龙眼里,突然有几点光芒转向了战场。
更远的天际,一声比摩莉尔的龙吼更沉、更古老的龙吟传来,像闷雷滚过云层。
银狼之瞳在战旗上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来自远古的呼唤。
而此刻的联军营地,已经彻底沦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