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密信送到时,天刚亮。
沈知微正在看一份医馆急报。江南三府连日暴雨,疫病初起,百姓求药无门。她翻到下一页,眉头越皱越紧——青蒿、柴胡、板蓝根价格翻了三倍,有些地方甚至断货。
这不是天灾。
她放下奏折,闭眼默念:查看济世堂掌柜内心。
三秒静默——
【“再压十日,青蒿价可翻五倍,够买半条街铺子。”】
她睁开眼,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声音不大,却让候在一旁的内侍立刻抬头。她只说了一句:“传女医正。”
半个时辰后,女医正到了。一身素青官服,发髻整齐,手里捧着一本册子。她行礼后站定,声音平稳:“娘娘召臣,可是药材出了事?”
沈知微把那封心声记录递过去。女医正看完,脸色变了:“他们竟敢拿救命药当生意做。”
“不止一家。”沈知微说,“我怀疑十八省都有牵连。”
女医正握紧了手里的册子:“若不查,百姓以后连一口退烧药都吃不上。”
“你去办。”沈知微起身走到屏风前,拉开一道暗格,取出一枚铜符,“持此令,联合户部、巡城司,七日内清查所有药材集散地。凡库存异常、交易延迟、虚报损耗者,一律查封。”
女医正接过铜符,深深一拜:“臣必不负命。”
她走后,沈知微坐回案前,提笔写了一道密令,盖上凤印,交给内侍:“送去西北,交太子亲启。内容只有一句:‘医馆供药受阻,已动手。’”
这不是军务,但和军心一样重要。
——
七日后,女医正回宫复命。
她站在殿中,身上风尘未洗,声音却稳:“共查封二十三家大药铺,查获囤积药材一万两千斤。人参三千两,牛黄五百两,麝香一百二十钱,全被藏在地下暗仓。”
沈知微问:“主犯呢?”
“抓了二十七人,其中二十人证据确凿,账本上有联手控价的记录,还有私下分利的字据。”
“背后有没有靠山?”
“有三人写了供词,说是某位大人亲戚,但没敢提名字。”
沈知微冷笑:“不敢提,那就不用提了。”
她起身离座,带着女医正直奔紫宸殿。
裴砚正在批折子。听完禀报,他抬眼:“你说,怎么办?”
“斩。”沈知微笑得平静,“公开斩。”
裴砚沉默片刻,提笔写下旨意:“凡囤积救命之药、趁灾牟利者,视同谋逆,斩立决。”
圣旨当天就送到了刑部。
——
行刑那日,京畿菜市口挤满了人。
二十名奸商被押上刑台,个个面如土色。有人还在喊冤,说只是做生意,没想害人。监斩官一声令下,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人群起初安静,随后爆发出喊声。
“杀得好!”
“我娘前些日子高烧,就差一味柴胡,药店要我十倍价钱!”
“该死!这种人活着就是祸害!”
有个老妇人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着:“谢皇后,谢娘娘……”
消息传得飞快。不到三天,全国药价回落。那些原本观望的小药铺连夜把存货摆上货架,生怕被查。
——
又过了五日,女医正再次进宫。
这次她带了一份名单:“这三十个地方,是药材产地到医馆最远的州县。我们打算设直供点,由官府统一收药,直接运往医馆,中间不再经任何商贩手。”
沈知微点头:“就这么办。”
“另外,查没的药材已经检验完毕,确认无损。第一批八百斤今日启程,送往江南。”
“送去之前,每包贴个条子。”沈知微笑道,“写上‘官拨平价药,不许加钱’。”
女医正笑了:“百姓看到这几个字,心里就踏实了。”
沈知微看着她:“你累了吧?”
“累是累,但睡得着。”女医正低头,“以前学医时,师父说,医者不能眼看人等死。现在我能做点事,比什么都强。”
沈知微端起茶盏递给她:“喝一口再走。”
女医正接过,喝了一口,告退出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沈知微翻开一本新送来的奏折,是江南医馆的回执。上面写着:“药已发放,发热病人减半,街头已有孩童嬉戏。”
她合上折子,伸手摸了摸案角那本《医馆惠民录》。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但她一直留着。
这是她亲手定下的第一套医政章程。
——
当晚,裴砚来了凤仪殿。
他坐下便问:“听说你在查药商时,用了系统?”
“只用了一次。”沈知微说,“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多。”
“你就不怕有人说你滥用权术?”
“怕。”她看着他,“但我更怕百姓买不起药。一条命值多少钱?他们用秤称过吗?”
裴砚没说话,良久才点头:“你说得对。”
他起身要走,又停下:“太子来信了,说江南那边也发现了囤药的迹象,但他已经下令查封两家铺子,后续按你的法子办。”
沈知微嗯了一声:“让他放手查。谁碰医馆的药,就砍谁的手。”
裴砚看了她一眼:“你比从前狠了。”
“不是狠。”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是明白了一些事。有些人,讲理没用,只能用刀说话。”
风吹动她的袖子,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
——
十日后,全国三十六处直供点全部设立。
药材从产地打包,贴上官印封条,由驿马专程送往医馆。每个医馆门口都立了公示牌,写明今日药价,每日更新。
百姓排着队领药,不再讨价还价,也不再满脸愁容。
一个孩子抱着药包跑出来,大声喊:“娘!大夫说这药不要钱!”
母亲蹲下身,把孩子搂进怀里,眼泪掉了下来。
——
沈知微坐在灯下,翻看最后一份药材调拨奏章。
窗外春阳正好,照在庭院里。她呼出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案上的《医馆惠民录》。
这时,内侍进来禀报:“女医正已启程巡视南方医馆,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臣必守住每一味药,不负娘娘所托。’”
沈知微点头,继续写字。
她正在起草新的医政条例,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忽然,门外脚步声急促。
一名小太监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加急文书:“江南急报!三家药行连夜转移库存,疑似准备再次囤货!”
沈知微放下笔,抬头。
她盯着那封信,没有接。